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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幾乎是我看過電最的女孩。」他低低地說:「你使我想起那句話,濃妝淡抹兩相宜。」

  敏敏專心吃她的魚排,一刀刀切得四四方方。

  「有時看你很平凡,怎麼不到一秒就可以變成絕代佳人?太奇妙了。」她愈不理,信威就愈要逗她,「怎麼,有沒有動心要當我情婦呢?」

  敏敏放下刀叉,嚴正地說:

  「我所知道的情婦是濃妝豔抹,香噴噴的,又嬌又嗔,既能交際應酬,又可以唱歌跳舞,我像嗎?」

  「你忘了說床上功夫一流。」信威笑了出來說:「那種女人,滿街都是。你這種的我倒沒見過,受過高等教育,高雅出眾,多才多藝。既美麗貼心又應對得體,既應付男人的肉體,又滿足他的心靈需要,正是古人所稱頌的紅粉知己。」

  「你難道沒聽過『妻子』兩個字嗎?」敏敏回嘴,「你說的倒像妻子,我沒聽過這種情婦。」

  「妻子?」他冷笑說:「我的經驗之談是,當了妻子,就不再是紅粉知己了。」

  敏敏強忍住好奇,不想往下談,尤其不想知道他的愛情與婚姻。事實上,眼前的信威瀟灑出眾,他真適合穿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顯出他挺拔的身材,再帶一抹笑意,連美國侍女都大送秋波,表現殷勤。

  奇怪,她也看過不少男人,這才初次發現男人也可以好看,雄性的氣宇軒昂也能教人著迷。敏敏忍住內心不安的情緒,不該胡思亂想的,她必須對信威保持最遠的距離。敏敏心無二用地,把魚排、沙拉、小麵包、飯後甜點全部吃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渣渣。

  隔天,他們受邀去三十分鐘車程外的一個牧場做客。

  「約翰和潔西是我在哈佛的同學的父母,這個度假木屋就是他們的。」信威警告地說:「他們人很好,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友,希望你別惹是生非,給他們帶來莫名其妙的困擾。」

  「做壞事的是你又不是我。」敏敏怏怏地說。

  「你想求救嗎?」信威恫嚇地說:「記得!他們認識我多年,對你卻仍然陌生。你若輕舉妄動,只有自取其辱、自討苦吃而已,沒有人會相信你的。」

  敏敏本想頂嘴嚇嚇他,但出醜一向是她最不喜歡的。約翰和潔西是陌生人,她不願他們牽扯進來。只是不懂,他為什麼要強迫她去?

  牧場在另一座起伏較平緩的山區,荒草連天,散佈的牛羊不多,大都被趕進一排排有暖氣的房子裡過冬;倒是不少馬匹仍在外吐氣奔跑,模樣高大駿美。

  坐落在牧場中央的兩層殖民型式的住屋,蓋得十分有架式,一旁還附著車房倉庫。一棵覆在屋頂的大樹,葉落光了,很清楚看到大樹椏間一個端端整整的樹屋,大概是孩子小時候遊玩的地方吧!

  外面天地雖有冬來的蒼涼,屋內卻火光嗶剝地十分溫馨。約翰及潔西夫婦年紀都在六十上下,發已半白,臉被山風吹紅,身體矯健舉止爽利,兩人親愛來親愛去,彼此開對方玩笑,看來十分恩愛。信威和敏敏英文都很流利,馬上和他們打成一片;為了他們,潔西把家特別佈置一番,並拿出祖傳的沙拉醬、牛排醬,讓大夥吃得讚不絕口,賓主盡歡。

  嘗完齒頰留香的大餐後,他們在壁爐前喝咖啡,吃潔西拿手的肉桂蘋果派。

  「記得以前傑生帶邁可一群同學一塊回牧場過暑假,可真熱鬧呀!」潔西提起兒子,兩眼發光,「有一次他們在山上紮營,遇見狂風,弄得人翻馬仰,連內衣褲都被吹走了,沒見過那麼好笑的事。」

  「是呀!馬回來了,他們倒迷了路,還衣衫不整。」約翰大著嗓門說:「一副狼狽像,還自稱天之驕子呢!哈!哈!哈!」

  一邊聽著約翰、潔西說舊事,敏敏發現信威一直在觀察她,像在挑什麼毛病般,表面很輕鬆,卻是十分警覺專注。她看得出信威很敬愛這對老夫婦,沒想到一向目中無人、態度狂妄的他也有敬老尊賢的一面。

  客廳角落立著一架鋼琴,用花及手染紗巾裝得很美。潔西彈幾首西部民謠,並問敏敏會不會。也許是氣氛使然,敏敏沒有拒絕,自從舜潔生病怕吵,她就很少碰琴。今夜一觸琴鍵,往日單純無憂的少女回憶如潮湧來,她彈了舒伯特的小夜曲,在月光下,樂聲輕揚,她也如月中精靈,帶人進入一個夢境中。表演完,大家都拍手叫好。

  「你是專業鋼琴師嗎?」潔西親切地攬著敏敏說。

  「不!只是一個嗜好而已。」敏敏回答。

  「真可惜。」潔西說。

  夜深了,兩人告辭出來。外面近乎冰點,靜靜的穀中,月特別圓,山特別高,像另一個世界。上了車,信威忙開暖氣,車燈射出兩道光芒,幾隻牧羊犬、獵犬興奮地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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