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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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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真恨自己不善言詞,不能如他長篇大論,罵人罵骨子裡。她也恨自己的教養,讓她不能出惡言。此刻她寧願自己就如他所說的下賤、狡詐,可以用三字經、最卑下的粗話,回他個狗血淋頭。嘴張了半天,她只能說: 「這是你綁我來的,我完全不是自願,我巴不得離你愈遠愈好。」 「我是架好梯子,讓你順著爬。」他又露出邪邪的笑容,「我的提議仍有效,當我的情婦,會是你今生最好的選擇。」 「你……你真噁心!」 這是敏敏最凶的一句話。她又再一次被他氣回房間。天呀!怎麼辦?她一向就是溫順乖巧的人,如今碰以自幼就被調教得伶牙俐齒、口蜜腹劍的商人,她根本不是對手。信威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對好友似敵人。對敵人又似好友;他可以在談笑風生、毫無戒心的情況下,給你措手不及的一擊;又可以在針鋒相對、似無轉圓時,給你來句貼心話。他簡直沒有一分一毫可以相信,完全猜不透他內心的真正想法。敏敏有些同情起他的生意對手,和他談判一定是一場可怕的惡夢;若她是生意人,寧可站在他這一邊,而不願與他為敵。 「他一定是俞家老二,傳說像豹的那一個。」敏敏喃喃自語著。 她的生命一向讓她只有逆來順受的份。如果別的女孩會如何做?投入他的懷抱?不!她不願意順服他,誰她都可以講情講理,唯有信威不行!他強迫她留在山上,她就很清楚地讓他明白她的不甘心,她要鬥到底。 她儘量避開信威,日子也平安過下來。三餐由敏敏準備,各人吃各的。信威來此名為度假,卻整日忙個不停,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樣最好,屋子內外有太多值得打發時間的地方。 木屋設備十分齊全,休閒室有一堆書籍雜誌,有時代、時尚及成套搜集的世界地理雜誌。此外,像文學性的莎士比亞全集,流行的湯恩美喜福會,到通俗的羅曼史、推理小說都有,可見這屋子原主人很愛看書。屋角還有桌球臺、撞球臺、運動器材,甚至隔一小房間放手藝方面的材料、各色布料絲線珠花,地上一籃籃是毛線及手工圖案雜誌,有一回她正在檢視,信威在身後說: 「愛用什麼,自己拿。」 反正無聊,敏敏也不客氣地做起椅墊、桌巾,反正是為木屋佈置,也歸回原主人。 早上信威會出去慢跑,敏敏就下午散步。十一月山上已非常冷,但空氣新鮮也自由地教人忍不住地想透透氣。這不是一般的遊樂區,所以山徑很不清楚,枯草蔓蓋,隨著風乾幹地裂著。除了松柏,其他樹都光禿禿的,有些連樹皮都剝落,白白地閃在秋陽下。小動物很難看到,但常聽到郞郞??的聲音,在腳旁鑽溜著。有幾次,信威叫她別走太遠,因為,隨時會下第一場雪,地上覆著昨夜留下的霜花,細細晶瑩,是雪的使者。 木屋前可眺望山谷,樹一棵棵枝椏向天,形成很荒漠的劫後景象。遠山有已覆雪的,皆灰褐連綿,不再蒼綠,有幾處顏色特別幹焦,是夏天火焚的。只有回山的公路依然不變,切穿一山又一山,到達木屋,再往更高處,至今她沒見過一輛車子,雪季時,想必整條路都封起來。 第一個週末,他準備下山拿信件和採購,邀敏敏同行。 「你不怕我求救嗎?」敏敏問他。 「你的證件、信用卡都在我這兒。」他胸有成竹的說:「況且山下人知道我,你若求救,他們最多當成情人口角,不會多管閒事的。」 「你都計劃好了,不是嗎?」她說。 「當然!」他故意揚起眉說:「不但算准你得乖乖聽話,還算准雲朋正沉醉在妻子兒女的天倫之樂裡,事情總脫不出我的手掌心。」 「根本不必算。」敏敏說:「一切本來就是你庸人自擾。」 「是嗎?」信威嘴角一揚說:「我從來不相信男女之間有什麼純友誼,何況雲朋如此為你奔波往返,更教人不得不起疑。」 「你為什麼老把人心想得那麼齷齪不堪呢?」敏敏忍不住說:「這社會仍有許多施恩不回報的人,像張大哥就是。」 「你是騙我,還是騙自己?」信威眼帶譏諷地說:「人心本就齷齪不堪。像我就對你充滿不正經的念頭呢!」 敏敏再回也只有一句「噁心」,她乾脆閉嘴。信威一身皮夾克、牛仔褲和棒球帽,狀似無辜地等在他吉普車旁,敏敏只好被迫上車,並努力不理會他的嘻皮笑臉。 環山公路左彎右拐,驚險萬狀,比北宜公路更可怕好幾倍,有一段就像蓬蓬裙,一卷接一卷,在山腰起伏著,開著都以為要直沖山崖,連一向愛耍帥的信威,也回到近中年的穩重,步步都十分小心。四十分鐘車程,從頭到尾就他們一輛車,人煙果真稀少。 山谷底下有一小鎮,小雖小,卻五臟俱全,一條街包含著全部的民生用品,有加油站、雜貨店、藥局、郵局、餐館,甚至洗衣店、書店……一路上,信威都放她四處自由看看,反正她插翅也難飛。 辦完正事,信威推門進一家意大利餐廳,敏敏只好相隨。 「你煮了一星期的飯菜了,我該慰勞你才對。」他說。 這人!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對她極盡人格侮辱的能事,現在竟要請她吃飯! 天很快便黑了,桌上淺青色雕一朵紅玫瑰的燈亮了,在蠟燭形狀中發出淡淡的光。音樂輕柔地蕩,很有情調。敏敏感覺他一直在看她,她就是固執地不望他的方向,想當他不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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