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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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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峻則看到一個清麗如花的面龐,在雨中,靜靜地凝視他。多美的水上女兒,讓他幾乎忘了自己正在湖上,而後有追兵。 遠遠的一座石橋,一匹馬在橋上隱現,那笠帽人揚聲大喊,「我們後會有期!」 「還沒請教仁兄尊姓大名呢?」子峻吼回去。 「萍水相逢,又何足掛齒呢?」笠帽人說完,便加快馬步,沒入煙雨濛濛中。 「萍如星星,星似萍,老樹與昏鴉,天涯任我聚!」子峻心有所感的以詩詞相送。 這一幕,茉兒永難忘懷,兩個任俠男子,錯身而別,至情又至性,不像她所見的官場逐利之人,以酒肉奉迎,滿心虛偽,面目可憎,言語乏味至極。 「抓緊!」子峻身一低,說道。 莽莽江湖,遠波無際,茫茫大片的水域。 但子峻不再深入,只是沿著湖岸穿過蘆葦叢,來到一小河道。隱約間,有一臨水木梯通向一座飛宇欄杆的小樓。 「我們在這裡避一下雨吧!」他說。 茉兒這才想到自己的處境。這男子是誰?擄船行徑不就等於是盜匪嗎? 子峻似乎看出她的猶豫,忙說:「在下任子峻,在淳化也是有名有姓之人,會驚擾到姑娘,有不得已的理由。請姑娘避過這場雨,我送姑娘回去後,再好好謝罪一番。」 看他全身也濕透了。茉兒出身大家,向來不忸怩作態,既來之則安之,她還慶倖自己在弓鞋外又套上了農婦穿的硬底鞋,才沒有在木梯上歪歪倒倒的跌得很難看。 登上樓臺,屋簷下是一塊木匾,上面以龍飛鳳舞的書法寫著「天步樓」三個字。 她面對他,雨霧彌漫,出口就問:「是這屋子的名嗎?取得妙,好個『茫茫天步』。」 一個村姑有貌又有才?子峻覺得驚訝極了,卻不忘回答她,「姑娘太詩意了,這名字其實很俗,是『一步登天』的意思。」 他禮貌的請她入內,自己則走到竹簾隔著的里間去。 天步樓的外表雖然簡樸,裡面卻是書香物雅,所有的擺設錯落有致,也表示主人是飽讀詩書之人。 茉兒隨手翻看著放在長幾上的幾本籍冊,都是端整清逸的書法,寫著經史子集的策論,後面的作者是「任子峻」。 抬頭望牆,有掛壁的名劍和古琴,再過去是一幅詩對聯,字體介於草書和楷書間,俊秀帶點狂野的字體—— 天步踞湖,雲開當空日,共秋水一色 扁舟過橋,簫吹玉人心,到明月三更 落款者又是「任子峻」。 嗯!寫盡天步樓、寫盡淳化河,倒比杜牧的「二十四橋明月夜」更傳神。茉兒欣賞著,冷不防有人在後面咳兩聲。 她一回頭,見子峻已換上幹衣服,青衫青帽,更顯器宇軒昂,她心跳加快,卻仍大方的說:「任公子學識淵博,想必是個才子,怎麼沒有入朝為官呢?」 會問這種話,表示這女孩出身不凡!而聽到佳人稱讚自己,子峻難免得意又帶點謙虛地說:「說淵博不敢,為學之道無涯,我要讀的書還多著呢!『才子』兩字,也不過是浪得虛名,要等明年赴京趕考後,才能一展多年苦讀的成果。」 赴京趕考?這麼說,任子峻有可能中殿試前三名羅? 如果狀元是他……不!即使是不列一甲,只在二、三甲,若能招為夫婿,不也是如意郎君嗎? 茉兒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差點錯過他的問話。 「還沒請問姑娘芳名?怎麼會一個人在河上泛舟呢?」子峻問。 「呀!那船夫……他不會有事吧?」茉兒這才想到那跌落河中的倒黴船夫。 「這兒的船夫都習水性,大湖都不怕了,何況是條小河渠。」他爽朗的說。 「我還沒問你為何要搶船呢?」她問。 子峻正要解釋時,任良從屋外進來,甩掉遮雨藤席說:「好在有這場雨,才能洗掉我渾身的馬糞味。」 子峻笑著說:「那幾位官爺出城了嗎?」 「早出去了!」任良回答,「嚴嵩家那幾個狗腿還弄不清楚情況,在城內團團轉,想找那已經不在的馬。」 茉兒一聽到自己爺爺的名字,人微微僵住。 此時,任良也注意到窗邊有位姑娘,他瞪大眼。這屋內除了老魯媽和幾個洗衣婦外,還沒出現過女人,而且是年輕標緻的,事情有些奇怪喔! 子峻用眼神警告他,表示此位姑娘雖做村姑打扮,卻不是可以唐突之人。 任良感到一頭霧水,聳聳肩,只好到後面去清理手腳。 「嚴家的人怎麼了?這和你推開船夫,劃走我的船有關係嗎?」茉兒急急地問。 「當朝首輔嚴合老,你知道嗎?」見她點頭,子峻又說:「他的孫女兒行經淳化,卻假公濟私,吃地方的、用地方的不打緊,還把要報軍情及押解犯人的馬匹都佔據,耽誤了人家的公事。我呢!就是去奪回那些馬,讓該用的人用,所以才被會追得滿街跑,還搶了你的船。」 茉兒的心陡然冷卻下來,腳如石塊般重。怎麼和嚴武說的不一樣呢?她是很不想打擾官府,但嚴武說這是應該的!而她向來不管一些瑣碎之事,全由老僕打點,這也是嚴家的規矩,誰知卻妨礙了公務進行,反讓地方人士詬病? 她可不想讓自己的一時失察,壞了爺爺首輔的名聲,更不願教任子峻以為嚴家小姐都是驕蠻任性、不可理喻,因為她直覺,他將是她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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