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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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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成嗎?」小吏膽小的說。 「公子不怕嚴家的人嗎?」大個子軍官問。 「笑話!我家公子的舅舅也是當朝大學士……」任良拍著胸脯說。 子峻給他使了個眼色,要他住嘴。「我好歹也中過舉人,嚴府再強,也不過是女人和奴僕,縣太爺還不敢對我怎麼樣。放心,有事的話,我負責!」 大家看他儀錶堂堂,頗有來頭,就當他是貴人,完全聽從他的計劃和擺佈。 一行人正要離開餐館時,那個笠帽人突然走近子峻說:「貪官污吏、假公濟私,我最痛恨了,我願意助你們一臂之力。」 子峻就近看清笠帽人的臉孔,只見他劍眉星目,留著落腮胡,帶著濃厚的滄桑味,但人比想像中年輕。就一眼的好感,讓子峻微笑地回道:「兄台若慣當路見不平的俠士,就隨我們來吧!」 依他們的行動,幾位官爺在出城大道上等馬,有了馬,就一奔不回頭,而偷牽馬的人正是子峻、任良和笠帽人。 事情並不如預測的簡單,因為驛站前的守備不似往日鬆懈,一打聽,原來是縣太爺來拜見嚴小姐。 哼!一個堂堂朝廷命官,也太沒有骨氣了吧! 他們三人爬上屋瓦,好窺伺中庭情形。笠帽人的身手最好,輕如燕子,踏瓦毫無聲息;子峻雖是讀書士人,也練過拳腳,還算俐落;唯有任良,手腳短,幾次差點因瓦片上的青苔而滑倒。 中庭裡散著奴僕,中間正哈腰鞠躬的是胖胖的縣太爺,立在北屋石階上的麗裝女子,神情倨傲,想必是擅權跋扈的嚴家小姐。 由子峻的角度看去,那女子寬臉嘴闊、眉目俗豔,沒有半點合秀之氣。也難怪了,據說心狠手辣的嚴世蕃長得就是一臉橫肉,生的女兒自然也教人不敢恭維。 但他哪裡知道,站在石階上的,其實是小青。 小青一早起來,發現茉兒竟然失蹤,左逼右問候,才有一女婢小萍承認,說小姐天剛亮時,便借去灰淡的粗衣裳,喬裝成村婦,說要去欣賞田野小河的風光,中午必定會回來。 這怎麼成?小姐是金枝玉葉,若有個閃失,別人縱使有十顆頭都不夠償。小青又急又怒,把小萍押到柴房處,先賞她一頓巴掌拳腳出出氣。 而屋漏偏達連夜雨,好死不死的,縣太爺又來求見。 嚴武一邊派人去找,一面封鎖消息,怕知縣曉得嚴小姐失蹤,會驚動了才離不遠的杭州袁家,到時真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他乾脆叫女兒先假扮成茉兒,擺足架式,擋過官府一陣子,好爭取尋回小姐的幾個時辰。 小青那變本加厲的嘴臉,恰巧被子峻看得一清二楚,只有滿心的厭惡與不屑。 趁著中庭混亂,他們三人穿簷走壁的來到馬房。 「遮住臉!大盜來也!」笠帽人先跳下去嚷著。 馬夫們沒有想到連公家的幾匹馬也有人要搶,兩三下便跌成一團。 子峻和笠帽人進入馬圈,用竹枝藤鞭驅使驚慌失措的馬匹。 「快去!」子峻大喝一聲。 任良打開柵欄,翻個筋斗,馬全奔向大道,往等著它們的人奔去。 這騷動傳到屋前的驛丞及守衛,他們拿刀劍追過來,子峻和笠帽人往河的方向逃命,任良則連滾帶爬地先躲進秣草堆中,看著一雙雙腿由眼前晃過。 老天保佑,但願大家都平安! 他努力地祈求,突然,一股異味撲鼻,打開手掌一看,竟是滿滿的馬糞。天哪!這就是他樂於助人的收穫嗎? 一艘烏篷船輕快地行駛在河道上,船夫左撐右撐,長篙一推,一座又一座的拱橋從身邊越過。 「等等,有桂花香。」茉兒打開烏篷,要船夫停下。 他們朝空中嗅聞了一陣子,又繼續前進。 「等等!這石橋上刻著一隻鳥呢!」茉兒又仔細的研究起來。 轉彎處,有水車,一群婦人拍擊著衣服,動作結合著力與美。接著,柳蔭處,有簫聲傳來,幽幽嗚嗚的,她不禁隨著簫聲念起杜牧的詩,「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雖然這不是揚州,沒有二十四橋,秋未盡,也不是月夜,但聽簫是一樣的心情。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一種自由吧!她自幼受眾人保護,很少感到孤單,但嚴府中那人與人之間的氣氛,有時會莫名得令她透不過氣來,直想逃脫。 她不很明白何以她會有這種感受,因為嚴府是自她出生以來唯一接觸過的環境,更無從對外比較,只知那養尊處優的生活,竟不如這清風藍天教人快樂……嗯!其實此刻天也不稱不上藍啦! 正巧船夫此時也開了口,「姑娘,快下雨了,可以回頭了吧?再下去可是大湖了。」 「下雨就下雨,我有烏篷,你有蓑衣啊!」茉兒說。 她真捨不得回去,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片刻,還得感謝那位叫小萍的丫環呢! 小萍生得眉清目秀,做事特別仔細貼心,昨夜在屋內生炭火驅秋寒時,將一切弄得乾乾淨淨的,不讓炭煙熏了枕被。 所以今天一早,茉兒就找小萍借衣裳。 小萍初時還很害怕,最後禁不住她的遊說,不但幫她喬裝,還帶她去找船隻。 突然,簫聲中斷。不像是到了一個段落啊!茉兒正奇怪間,又有噠噠聲傳來,彷佛琵琶。 她想一探究竟,船身陡地強烈地晃蕩,她有烏篷,還能平衡!但船夫無站穩處,人就直直的往河裡栽去。 茉兒還沒有弄清楚狀況,長篙便沒入水中,有個人,一個天外飛來的人,「擄」了船就走! 她再也看不清河畔的楊柳、桂花或拱橋,船似要飛起來般,像點水而行的蜻蜓。茉兒緊張的抓緊烏篷的麻布,腦中只剩一片空白。 難怪江南人叫這「水上飛」,她覺得自己此刻彷佛飛鳥般,不知天南和地北,如要衝入雲端! 驀地,豆大的雨落下,但奇怪的是,沒有兩下,就轉成東西斜織的紛飛細雨。 「喂!下雨了。」這是茉兒唯一想到的話。 那人像是這會兒才發現她的存在,一面熟練的控船、一面彎下腰貼近她的臉叫道:「我們要到大湖了,會有浪。」 茉兒愣住了。多俊朗的一張臉啊!在雨中,白衫衣裾翩翩,藍色帽帶飄飄,臨著風,不畏雨浪,依然瀟灑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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