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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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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筵席上,各大官員和新科進士談笑不斷、把酒言歡,誰都沒注意到,在幾座連著的大理石屏風後,有嚴家的女眷正透過鑲嵌著樹石花卉的縫隙,對這些年輕新貴評頭論足著。 嚴老夫人歐陽氏躺在白玉軟榻上,臉色不是很好,茉兒輕捶她的腿說:「奶奶,您不該服那些丹藥的。」 「有什麼法子呢?你爺爺上回丹毒引發的痔疾還在流血,我得代他吃呀!」歐陽氏忍著全身的癢說。 「您和爺爺年紀都大了,實在不宜試那些藥。」茉兒仍是不贊同。 「傻孩子,吃對了可是長生不老呀!」歐陽氏笑笑說:「何況這都是皇上恩賜的,皇上要我們替他試藥,他也只相信你爺爺,而皇上是一國之君,我們做臣民的就要為他盡忠。就是因為你爺爺全心護主的心,才會長久得寵信而不衰,嚴家的富貴也是得來不易的。」 這些話,茉兒以前絕對會當作耳邊風,但現在卻都牢記在心底。 「茉兒,來瞧瞧!那個傳狀元可是一表人才哩!」 一干眾女眷紛紛喊她,包括父親的妻妾和兩位嫂嫂。 「快去看呀!」歐陽氏推推孫女兒說:「當年你姊姊嚴鶯也是這麼挑中你姊夫的。」 結果,姊夫不如想像中的有才有德,常一副窩囊相,男人氣魄不夠,令姊姊氣憤不平,最終,兩人反而成了怨偶。 她期盼中的恩愛夫妻,絕不是如此的,她覺得兩人應該是心意相通、款款深情、只羨鴛鴦不羨仙,就宛如…… 她的心飛到天步樓,任子峻的溫柔笑語彷佛仍飄散在耳畔。 「茉兒,快來,你是今天的主兒呢!」大嫂拉她的手,往一朵花心的洞向外看,「那個坐在爺爺右下首的,就是你的狀元郎,再下去的是榜眼郎和探花郎。你中意哪個?看起來都很年輕英俊,妹妹好福氣呀!!」 再年輕英俊也都是陌生人,走不進她已被填滿的心裡。 茉兒不想再看第二眼,卻被二嫂硬擠著脫不開身。 她正要生氣時,眸子一轉,在離核心的另一角,一張熟悉的臉驀地映入眼簾,那不是夢裡尋他千百次的任子峻嗎? 他穿著二甲庶吉士的仕服,臉上毫無笑容,寫盡失意,是沒中狀元,有懷才不遇之歎嗎?瞧著他那個樣子,真讓茉兒心疼,直想過去對他說:「不要難過,我才不管什麼狀元郎,我就選你!只要你成了嚴家女婿,這兒沒有人會勝過你,最顯貴的也將是你,我不會看錯人的。」 茉兒找到意中人後,心情頓時大好,臉蛋也散發出美麗的光彩。 這時,任職于錦衣衛的大哥嚴鵠走進來問:「如何?此科的士子,都沒讓妹妹失望吧?」 「看她的表情,像偷吃了蜜般喜孜孜的,八成是心意已定了。」歐陽氏說。 「讓我猜猜,」嚴鵠想了想,說:「那一定是咱們才高八斗的傅狀元羅!」 茉兒搖搖頭。 大家一愣,接著又猜童榜眼和陳探花,但都得到否定的答案。 嚴鵠不耐煩的說:「你是在胡鬧嗎?不是他們三人,到底是誰?」 茉兒不能明言淳化的一段奇遇及心有所屬,只叫大哥到洞前,指著說:「在左邊的第三根石柱旁,那戴著青紗帽的男子,全場就數他最正襟危坐,別人狂歡他冷靜,妹妹看他最具將相之貌,必是國家楝梁。」 「嗯!若沒看錯,他是禮部任侍郎的兒子,為人向來狂傲。」嚴鵠皺著眉說:「但他僅僅是二甲進士呀!」 「我才不管什麼一甲、二甲,反正我就是看他順眼!」茉兒雖臉紅心跳,但仍堅持地說。 歐陽氏被眾人攙扶著,由裡向外看。子峻是在場唯一滿懷委屈的人,神色難免鬱鬱寡歡;但看在歐陽氏的眼裡,那是沉穩內斂的表示,比起來,連最看好的傅狀元,都顯得輕浮了。 「茉兒還真有眼光。」歐陽氏笑著說。 有了老夫人這句話,茉兒如吃了定心丸,人一歡喜,就忘了形地說:「奶奶,他真的很與眾不同,對不對?」 「你這丫頭,羞不羞呀?」歐陽氏調侃道。 幾個女眷全圍著茉兒取笑,害她想再多看子峻一眼都沒有勇氣,只有把在廳堂上那孤傲不群的他默默地放入記憶中,和天步樓瀟灑自在的他合在一起,成為甜蜜的縈回。 嚴鵠腦袋一轉。對了!這傢伙還是次輔徐階的外甥,其實家世並不比傅狀元差,茉兒若喜歡,也不失為一段好聯姻,只是不知道…… 「不知這位公子是否有妻室了?」有人突然說出嚴鵠心裡的疑問。 茉兒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這想法太可怕了,長久以來,都未曾進入她的心思。不!任子峻一定不曾婚配,若他有妻子,絕對不會與她在天步樓傾心相談,並牽扯出淡淡情絲,引得她半載的期待與思念…… 她相信他,並且相信自己,老天爺不會這樣捉弄她的。 山如此高遠,青草在春雨灑過後猛地抽長。子峻夾跨著肥馬,勁蹄踏地的往前直沖,想沖向天邊,一洗心中那累積的怨氣。 嚴嵩賊,誤我國家、誤我前程! 鞭一揚、馬一躍,他幾乎被摔落地。在大轉一圈後,看見他的朋友,也是今科武進士的郭諫臣一路奔來。 兩匹馬相遇,郭諫臣勒住韁繩說:「這畜牲也是有靈性的,你拿它出氣,它也會抗議。」 「不錯,連畜牲也不想被當作奸臣。」子峻冷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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