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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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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麼?我也不清楚,采眉在心裡回答。她勇敢地迎接他的視線,不再像以往那般閃躲,並交出手中的流空劍說:「我……我記得你說這把劍是為殺天下邪佞而存在的,掛在牆上很可惜,我思索了很久,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 再見她,有驚喜,卻也有更多的納悶,這真是她今天來此的目的嗎? 懷川小心翼翼地說:「是嗎?你從前可是極力反對,還為了護劍而殺我一刀,為什麼現在會改變呢?」 「也許全世界只有你最適合擁有這把劍,因為只有你能報夏家的血海深仇。」采眉說著,話中有一種明顯的暗示。 她的神情語氣令他感到不安,所以,懷川並沒有高興的接過劍,反而更保留地說:「我不是懷川,也不是夏家人,並不適合。」 他根本是在排斥、拒絕她嘛! 采眉此刻真想撕開他的原來面目,逼他承認自己就是懷川!但結果會如何?他會拿著流空劍離去,再以丈夫的名義命令她回去南京,乖乖的等他完成大志? 如果記得,他會有回來的一日! 仿佛黑暗中燭光一亮,她瞬間明白,她是來尋找丈夫,但丈夫為天和三從四德,原就是牢籠,她若主動認他,無異是將自己「貶」至妻子地位,然後就是無盡的孤獨和等待。他以否定懷川來達成自己的自由,那她為何不能也否定采眉呢?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長期的壓抑、或許是一時的衝動,她開口說:「既然你不接受劍,那麼你帶我去江西,由我親自來以劍復仇,也是可行的辦法。」 「帶你?」他張口結舌了好一陣子,「怎麼可能?江湖路多風險,我怎麼能帶個女人隨行?況且,此時的江西龍蛇混雜,處處刀光劍影,更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女人又如何?我雖然沒有武功,但吃得了苦。」采眉義正辭嚴的說:「我也不笨,上回不還幫你應付了李遲風嗎?」 「那是他逗著你玩的,你以為真那麼簡單嗎?」他說。 他愈急於批評及撇清,她就愈倔強,最後說:「你不帶我去沒關係,我自己也可以到江西。懷川的朋友絕對不只你一個,我反正不回南京就是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懷川失去冷靜,氣急敗壞地說:「你非回南京不可,你的家人都在等你,你到江西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絕不允許!」 有本事,你就以丈夫的身分命令我啊!采眉心裡恨恨地想道。 但他沒有,反而沖出門去,把在客棧外面等著的夏萬叫進來,指著采眉說:「萬叔,你立刻把三姑娘帶日南京,現在就啟程!不許有任何意外或耽擱!」 「不!我只去江西,不回南京。」采眉就只有這兩句。 夏萬原本搞不清楚狀況,見兩人臉色都很難看,一聽見采眉的話,不由得緊張的開口,三姑娘,你怎能不回南京呢?你說要見少……狄公子,我也幫你了。可你去了江西,我怎麼向孟老爺交代?別人又是如何想?你好歹是個守寡的人,四處亂跑有失禮統呀!」 連你也教訓我?!采眉沉下臉,鐵了心地說:「不就是不!」 「不有不的方法。」懷川說著,突然伸手去抓她的臂膀。 采眉橫拿著流空劍想阻擋他,但哪鬥得過他呢?不一會兒,她就連人帶劍,像布袋一樣,很難看地被扛在他的肩上。 「放我下來!」她掙扎著,卻徒勞無功。 客棧人不多,但都興味盎然地看著,還發出訕笑聲,讓采眉覺得好丟臉,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懷川將她放在馬車裡,這才略帶歉意的說:「我不得不如此做,若有唐突,請多見諒。」 采眉感到又羞又恨,眼淚差點落下,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轉頭不理,以表達內心的悲憤。 這就是結果嗎?懷川更是鐵石心腸,對她沒有絲毫的憐惜和不舍嗎?采眉不知該更恨他,或恨自己,她這一向只長在閨中的女子,完全無法決定方向,他們說東,就不能往西,否則憑她一個人,連富陽百里內都走不出去。 她忽然覺得有一種灰陰陰的絕望感,如此的命運,有何值得珍惜的呢? 馬車外的懷川心亦沉重地說:「萬叔,請直奔南京,千萬不要再出任何差錯了。」 夏萬歎一口氣,提起馬鞭,轆轆地往北而行。 看車輪揚起的土灰,懷川又有幾分猶豫及惆悵。她此去南京,再見又是何時?倘若他喪命於江西的腥風血雨中,豈不是永遠的訣別? 懷川不解那風起雲湧的情緒,她不過才離開幾步,他就已經強烈地思念她,如心被挖掉一塊般地痛,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沙塵中的馬車,驀地停止,見采眉掀開簾子,走下來,遞出流空劍,以掩不住的哀傷口吻說:「你忘了這把劍。你留著它吧!就當是送給你,隨你要殺敵或拆毀都可以,反正以後也不必還了。」 不必還?這什麼意思?她的語氣令懷川覺得極不舒服,「劍是夏家的……」 「是又如何?」采眉打斷他的話,「是夏家或狄家的,都和我孟采眉沒有關係了,這一次我回南京,拜見我爹娘後,我會直接入庵寺削髮為尼,一生常伴青燈古佛,再也不歸塵世了,既有此決定,我也沒有護劍之責了。」 她呀她,一劍劃手背、一劍撲面來,這一劍卻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上,血淋淋的!懷川愣愣的說:「你……你不會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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