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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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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孩使他想到涵洞裡輕盈的金絲燕,若關入金絲籠中,必然玲瓏好看。他低聲地問:「她是誰?」 咽喉上的壓力讓翁炳修無力思考,也馬上明白「她」指的是誰,於是沙啞地說:「呃!她就是伯岩的小妹,她……她正扮著觀音……」 「觀音?哈!」卜見雲皮笑向不笑地說:「一方是觀音小妹,」方是浦口幾萬人的性命,王伯岩比較有可能為哪一方回來呢?」 翁炳修很不想回答燕姝,她畢竟是個年輕姑娘,哪能應付海盜呢?但脖子上的手勁就快讓他停止呼吸了,在走投無路下,他只得說:「是妹妹……伯岩願意為這妹妹做任何事……」 蔔見雲的手鬆開了說:「好,我就要她。」 鼻喉間的呼吸暢快了,但翁炳修的心卻又沉重了。這恩將仇報的王伯岩,當年犯罪潛逃,全靠他這舅舅打理諸事,幫他葬了父親,又收留妹妹,如今卻丟這種爛攤子給他! 燕姝也真是可憐,但犧牲她一人,能救浦口全城人的命,不也是功德一件嗎?這或許是她受封為「風裡觀音」,命中註定要做的善事吧?! 唉!牽連太廣,他也只能先求自保呀! 一整個早晨,燕姝都隨著媽祖宮裡的道姑學符咒和消災之語,有求亡靈解脫者、求五福康泰者、求雨澤抗旱者、求赦免罪惡者…… 因內容繁雜,伴她一起的表妹珮如早因不耐而離席了。 燕姝倒還認真,不懂的就囫圇吞棗,因為需要嘛! 自從她迎媽祖後,就有不少善男信女視她為活神仙,上門要求解運治病,那份虔誠教人不忍拒絕。 但若要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對一個十九歲的姑娘,確實是個壓力。她很努力的學,但那些「玄微秘法」、「靈寶大典」和「道藏禮記」,部部都似磚塊般沉重,如攀不完的仙山、探不盡的天洞。 「我看哪!那些書還沒讀完,就先砸死人了。」珮如曾如此埋怨。 要修行!又談何容易?否則,神仙也不會希罕得像寶了。 燕姝向來有十足十的活力,就像她出娘胎的傳奇。每當午後,翁家女眷都閉門小憩時,她還能在太陽底下研製各種香料,再分裝到小絹袋裡。 「沉香、苜蓿香各五兩,白檀香三兩,蕾香一兩,青木香……」燕姝念著,突然呀地一聲,轉身跑進屋內。 她爹娘牌位前的青木香已燃到只剩寸許,她忙再點上一炷,並由窗外摘幾朵茉莉放在清水盆中,然後很虔敬地叩頭。 母親生她時因失血過多,身體一直很羸弱,但因護兒女心切,醫藥不離地苦捱到長子、長女嫁娶,幼女選入「觀音」,才瞑目歸天。 父親則一生困頓、官場傾軋,後因大哥殺妻畏罪潛逃的刺激,再加上嚴家的排擠,三年前也含恨辭世。 「爹、娘,請保佑我早日尋到大哥的下落。」燕姝悲聲的說:「這是你們生前的遺願,若女兒不能達成,又有何資格為眾人解苦難呢?」 繚繞的青煙,濛濛幻形,飛出窗外。在那晴藍的天空下,有一棵古拙盤結的榕樹,還有沿籬笆綻放的白茉莉。 夏蟬嘶嘶,如在低訴,如在傳應,教人失神。 有人由院子裡匆匆走來,燕姝忙收起傷心,露出沉穩堅毅的模樣。既然寄人籬下,就不再是父母呵護著的嬌女兒了,就連哭也不許。 「燕姑娘,這衣裙我都清乾淨了。」曾媽進了屋子說:「秋天的媽祖宮豐收慶還要穿,別讓它生黴長蟲了。」 燕姝忙接過那套大紅的觀音袍,整齊的收在箱底,並放上幾個小絹袋說:「放心,這是我自己研磨的『乾香』,薰衣裳特好,不怕潮也不怕蟲。」 「乾香?燕姑娘真能幹,會弄香,難怪身上屋內都是好聞的味道。」曾媽眼睛一亮地說:「能不能也分我幾個,讓我的親戚朋友沾沾仙氣?」 「仙氣倒是沒有,你喜歡就拿去吧!」燕妹微笑著說。 曾媽自然就不客氣了。 到翁家這兩年,燕妹的衣食起居都由曾媽一手照應,但曾媽不比玉嫂,沒有自幼的養育感情,不但不能深賴,偶爾還得「賄賂」一下。 她非常想念像第二個母親的玉嫂,但爹過世後,奴僕解散,玉嫂也呼天搶地的被兒子接回鄉下去了。 「還是我們燕姑娘慷慨識大體,莫怪是觀音化身,能服侍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呢!」曾媽將口袋裝滿了,由燕姝身後見到木框上有兩幅女神繡像,好奇的問:「這個沒繡完的我認出是媽祖,那另一個繡完的是誰呀?!」 「她是臨水夫人陳靖姑。」燕姝回答。 「陳……靖姑又是做什麼的?」曾媽不解的問。 「她是陸上女神,專門收妖的,據說她和海上的媽祖都是觀音娘娘指派降世的。」燕姝回答,「後臨水夫人懷胎時,和妖怪鬥法,斬了妖怪,自己也難產而死,死時立誓要幫助所有的婦女平安生子。」 「哎呀!我想起來了,這很像我們村裡人拜的陳大奶。我們若要求子、安胎或趨邪,都是找她,可我還不曉得她有名有姓哩!」曾媽恍然大悟的說。 「嗯!陳大奶很可能就是臨水夫人,但她的廟並不多見,哪天我倒想去參拜一下。」燕姝說。 「燕姑娘能到我們村裡來,可是大事一樁,我們村人可有福氣了。」曾媽話說一半,忽然抬起頭,看見榕樹下的人,忙嚷嚷,「噯!俞公子又來看你了。」 燕姝望向窗外,那正漾著一臉憨笑的,不正是俞平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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