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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不是湘文!湘文早訂親了!」宗天急忙說,舌頭差點打結。

  這反應又太過度了!季襄對男女之情一向不甚敏銳,他提琉璃草或湘文,並非真的有所聯想,只是想開開宗天那條手帕的玩笑而已。

  瞧師弟那一臉的氣急敗壞,季襄乾脆捉弄到底說:「訂親算什麼?可以搶親呀!瞧,珣美本來也不是我的,我還除去了她的未婚夫呢!」

  搶親?宗天的耳朵陡地豎了起來。

  「說得好!搶親可刺激啦!幾代前,我們地方上還有這種習俗,這城搶那城,那城搶這城,熱鬧可不輸給龍舟賽哩!」德坤老頑童般地說。

  「這……這不犯了法紀嗎?」宗天吶吶問。

  「犯什麼法?你搶我的,我搶你的,生米煮成熟飯,還能計較嗎?有些城還因此由仇家變成親家呢!」德坤愈說愈起勁,形容也愈誇張。

  說者無心,宗天卻聽者有意。搶親?他先前怎麼沒想到這種方法呢?

  湘文年紀輕,保守、顧家,又如此頑固,解除婚約不成、私奔不成,就只剩下搶親一條路了。

  從汾陽到宿州,長途漫漫,要湘文「失蹤」並不難,他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

  他心中開始有了計劃,臉也恢復笑容,適時地加入德坤和季襄的高談闊論。

  他那興沖沖的模樣,似乎又回到正常的宗天了!

  第六章

  湘秀在中秋節的前三天嫁了。

  月還尚圓,範家又急急籌備湘文的婚事。布匹堆地,箱籠依牆,金銀匠漆畫工日日穿梭。遠在杭州的蘇照圭已來信催趕,希望湘文先到舅舅家,上父母墳,除去三年的孝,在滿十八歲那日完成終身大事。

  「我這等於是幫自己和麼弟嫁女兒,馬虎不得!」范申亭常四處宣稱。

  湘文大概是唯一不受喜氣影響的人。她每天關在房裡,想著與宗天的幾次相會,想著他在汾河畔那絕情的眼神,直到整個人傷心昏沉。

  只有一次,她跑遇過廊,沖過庭院,氣喘衝衝地到母親的房間,沒站定便問:「娘,我可不可以不嫁給夏訓之呢?」「傻姑娘,你當然是要嫁給他。」香華抬頭說。

  「如果我不嫁給他,會有什麼後果?」湘文撫著心口問。

  香華以為她是小女孩的害怕心態,便故意沉著臉說:「那夏家准會派官兵上門要人,我們還會挨告呢!」

  「哦!」湘文輕輕地應了一聲。

  香華放下手中的賬本,想給女兒一些安慰,解一解她將為人婦的傍徨,卻發現她已離去,就如來時一樣突然。

  湘文滿腦子「挨告」二字,若她提出要嫁給宗天,他豈不是要背上「誘拐」的罪名?

  從那日起,她便開始安靜下來,一有空閒,就繡他委託的帕子。或許他已忘記,但她仍專心一致在那只欲飛的蒼鷹上。

  靛藍的絲線,比琉璃草的花兒更深,繡著繡著,額前的發斷落,她乾脆連髮絲一併繡入。

  鷹身更暗,恰恰掩去她滑落的淚水。

  臨到杭州前幾日,湘文約了芙玉,想送還繡好的帕子。

  「這妥當嗎?我大哥現在心已平靜,這條手帕會不會又惹出麻煩來?」芙玉面有難色的說。

  「既已平靜,就更不用怕了。」湘文壓抑著苦澀說:「這原是個的東西,我留著才糟糕,不是嗎?」

  「也有道理。」芙玉緩緩點頭說。

  「秦大哥準備和慧梅姊訂婚了吧?」湘文仍管不住自己嘴巴地問。

  「大概快了吧!」芙玉樂觀地說:「他最近猛跑南方,比較沒時間談這方面的事,不過他曾向我娘保證,十月一定會娶一房媳婦回來。」

  「那就是確定了。我看方大哥的新居都蓋好了,就等著你過門。」湘文保持著微笑說。

  「別提我,你可比我還早呢!」芙玉說:「讓我瞧瞧你的聘禮,聽說夏家有錢有勢,手筆大得嚇人。」

  湘文從沒有在意過這些東西,只隨芙玉在一屜又一屜的金銀珠玉間邊欣賞邊讚歎。

  她心所繫念的只有那條帕子,有他的手澤及味道,有她的青絲及惆悵,化成言語,就那麼一句——

  還君羅帕雙淚垂,恨不相逢未聘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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