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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比起師兄的冒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宗天的聲音失去了爽朗。

  原來他們是舊識!湘文忍不住抬頭望了宗天一眼,他的視線捕捉住她,冰冷得叫人打顫。

  「哈!我想到了!」季襄突然拍掌說:「難怪我覺得『琉璃草』似曾聽過,我記得你有這麼一條手帕。」

  「沒用的東西,早丟了。」宗天簡短地說。

  「哦?」季襄察覺出宗天怪異的語調。

  湘文恨不得能插翅飛走,他就要當她是陰霾晦地,當她是一世的冤仇嗎?

  幾個姑娘走過來,包括芙玉及慧梅在內。宗天的態度立刻明顯的改變,回到了原有的談笑自若及翩翩風度。

  湘文難堪得差點掉淚,在進退不得的情況下,是湘秀替她解圍,帶她離開這不屬於她的地方。

  先前清楚的話,此刻都茫然了。活了十七載,湘文第一次明白,拒絕人很痛苦,但被拒絕的滋味更是千百倍的椎心刺骨。

  唯一可讓她安慰的是,他有慧梅,一個可以償替她,帶給他快樂的女子。

  看完熱鬧,在回隴村之前,蘊明和珣美去范家向湘文道別,季襄則隨宗天上山,去探望守藥圃的德坤。

  一路上。宗天談論依舊,但季襄老覺得他的眉頭深鎖,於是問:「你不太快樂,是不是奉恩堂給你太大的壓力?」

  「行醫永遠不會給我壓力。」宗天淡淡地回答。

  「那還有什麼事呢?這次你的變化太大了,使我不得不過問。」季襄的語氣滿含關心。

  「變化才好呀!人若不變,則是一灘死水,永遠不會有進步。」宗天打哈哈地說。

  這一來,季襄更覺得事有蹊蹺,想再深入探尋,宗天就開始滿嘴的藥草名。到了長長的竹籬前,他更指著滿園的奇花異草說:「忽冬、紫背鹿銜草、賜米草、青箱子、著手香、魚腥草……還有高大的銀杏樹。」

  德坤被聲音引了出來,看見來客便說:「季襄,是你呀!稀客!稀客!」

  「師祖。」季襄恭恭敬敬他稱呼。

  「閉門家中坐,徒孫天上來。這還多虧我那愛收徒弟的兒子。哈!哈!」

  德坤高興地說,並引兩人入內。

  混合的青草藥味充斥在寬敞的空間內,向北的牆堆滿了醫書,由古老的素問、靈樞、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傷寒論……到近代的本草綱目、醫宗金鑒,無所不包。

  幾個紅泥小爐以不同火候,滋滋熬著藥材。桌上一排瓷缽、陶罐,甚至洋玻璃瓶,標著娛蛻、斑鼇、砒霜,川烏、雷公藤、蠍子等名稱。

  「爺爺,我不是叫你別碰這些劇毒之物嗎?」宗天一看,臉色大變說:

  「一個不小心,可是致命的!」

  「小夥子,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我吃的鹽可是比你吃的飯還多。」德坤馬上以教訓的口吻說:「對我們習醫的人而言,自然萬物,沒有毒或不毒之分,只有有效或無效之別。還記得我告訴你的故事嗎?華佗由觀察蜘蛛,而解了黃蜂之毒;孫思遨由鸛鳥,而找到治風濕的『老鶴草』。天地形成,有一物,必有另一物克之。」

  宗天聽到最後兩句,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師祖說的是。我雖不習醫,但在練武及從事革命工作時,鴻鈞師父也常拿這些故事教訓我,甚至對我的科學研究,也有莫大的啟發。」季襄試著緩和氣氛。「沒錯。中國之學,古博精深;西洋之學比之,不過是一稚嫩嬰孩而已。」

  德坤心情一好,又問:「方才聽送飯的夥計說,你帶了新娘子來了?」

  「對,她等一下會上山向師祖請安。」季襄說。

  「很好!很好!」德坤疊聲說,又轉向宗天:「你師兄都成親了,你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宗天愣愣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完全不像平日敏捷靈活的宗天。季襄半玩笑地說:「他這娶妻病,恐怕要琉璃草才治得好。」

  「琉璃草?我不知道這玩意見還能治病?」德坤很認真地問。

  「宗天是對一個會繡琉璃草的姑娘犯相思。」季襄笑著說。

  「師兄,我說過,我早丟了那帕子了!」宗天抗議道。

  「犯相思?那八成是程家的姑娘慧梅。」德坤興致很高地說。

  「爺爺,我並不喜歡慧梅,你們別老把她推向我,讓大家都難堪。」宗天說。

  「我猜是范家的姑娘。」季襄隨口猜著。

  「範家?是湘秀?不會吧?當初宗天死說活說都不要,人家現在都準備嫁啦!」德坤不解地說。

  「我只曉得範家有個湘文。」季襄又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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