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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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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會在河口看見你呢!」蘊明說:「來!跟我一塊兒瞧熱鬧去,還有一個人特別想認識你。」 「是誰?」湘文迷惑地問。 「是璿芝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學生段珣美。」蘊明微笑地說。 珣美?是甯姊姊……哦!不,是璿芝口中逃家私奔的那位傳奇人物。 湘文問:「你們查出她的下落了?」 「說來也巧。年初的時候,牧雍為了做一篇研究到浮山去,結果碰到了季襄,也就是珣美的丈夫,兩人一談,妻子竟是故人,所以就重逢了。」蘊明說。 「珣美結婚了?是不是嫁給唐老師呢?」湘文又問。 「就是唐季襄。」蘊明拉著她的手說:「快來吧!我還趕著去看汾河南北岸的冠軍賽呢!」湘文有些遲疑,但蘊明是客,河口又有她耳聞已久的珣美,實在難以拒絕。 再說,人群熙攘的場面,要錯開宗天,應該很容易吧! 全城的人都擠到河口看龍舟賽,反倒街上行人稀少,她們穿過小巷弄,隨著歡鬧聲來到汾河畔。 一波波的群眾,使湘文幾乎看不到河面;耳旁的議論紛紛,也成了嗡嗡鳴響。 這種大場面,她不必太擔心會撞見宗天了。 蘊明牽著她的手,前後繞來繞去,快到供茶處,她看到湘秀及慧梅、芙玉那些姑娘會的姊妹們,本想止步不前,但蘊明也停下來,指指她的左方說: 「那位就是珣美。」 一個明眸皓齒,有著及肩短髮的女子,聞言回頭。她極甜美活潑,眼眸流轉中閃著慧黠的光采,她一見湘文,便展開笑容說:「先別說!你是湘文,對不對?哇!你和璿芝說的一模一樣,像個精緻易碎的瓷娃娃,而且是上好的白玉瓷。瞧!這皮膚嫩得可以掐出水,眼睛又可以汪出一潭湖來呢!」 湘文驚訝地看著她,多熱情的人呀!她和璿芝如此不同,一個是太陽,光芒四射;一個是月亮,清明寧靜,但卻都是充滿生命力的女子。 「珣美姊,你好。」湘文壓下心中的激動,很有禮貌地招呼。 「可是我沒想到你那麼年輕。」珣美繼續說:「我見過你送璿芝的淺紫夾襖,還有那對鴛鴦繡忱,真比外面繡坊的還要好。」 「可不是。我家裡最好的襖子旗袍,全是湘文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蘊明同意地說:「我還很想叫她到隴村學堂來教女紅呢!」 「我沒有那麼好啦!」湘文被誇得臉紅說:「如果珣美姊不嫌棄的話,我也可以替你做幾件衣棠。」 「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敢嫌呢?」珣美想想又說:「不過,你再三個月就要當新娘了,準備自己的嫁妝都來不及,怎麼好意思再叫你忙我的呢?我心領就是了。」 珣美的坦誠率直,讓湘文好喜歡。她急急地說:「不!不!一點都不忙! 呃,這樣好了,我正好裁了一件夾襖,月牙色的,有琉璃草花的結扣,本是打算給璿芝的,不如送給你好了。」 「月牙色,琉璃草都是我最愛的,可是那原是屬於璿芝的,不太妥當吧?」 珣美遲疑地說。 這時,一旁與人聊天的季襄,聽到「琉璃草」三個字,覺得好生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何處聽過。 珣美替丈夫和湘文做了介紹。 湘文初見大名鼎鼎的唐季襄,果真是有不同的英姿氣度,與珣美是天生一對。但他那過嚴肅的神情,讓湘文有些害怕。 她小聲地問候過,又把眼光轉回珣美,就方才的問題說:「也許這是最好的。璿芝六月底就要隨夫婿到美利堅國,我九月就要去宿州,見面的機會極微小。我一直愁著夾襖送不出去,如今你來了,不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嗎?」 「你和璿芝身材相當,又情同姊妹,誰穿不都一樣嗎?」蘊明幫腔說。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囉!沒想到我這趟還是來對了,撿了我們翰林小姐的便宜。」珣美笑著說。 如雷的歡呼聲打斷她們的談話,原來是冠軍決賽已經開始了。 季襄幫她們幾位女士找了個居高臨下的位置,湘文可以看到白浪中兩條長長的龍舟,而且一眼就認出坐在首位的宗天。 他頭纏白巾,身穿白背心白棉褲,襯著肌肉的強壯黝黑,那劃槳的奮力,忘我的專注,她都能夠感受到。突然,人聲逝去,藍天渺遠,川流不再,舟不成舟,只有他,無聲無息地在她眼底,傾起身,俯向龍首,伸手向那錦旗…… 那一瞬間,湘文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心痛。她彷佛看見濺濕他的河水,他滲出的汗,他出力而扭結的青筋,他內心的渴求……好沉,好重,儘管他摘下錦旗,贏得眾人的瘋狂歡呼,她依然被壓得不能動彈。 「我們汾陽贏了!」有人高喊著,「汾河南北各城得在咱們普濟寺前,擺三天的流水宴席和唱一個月的戲!」 湘文站著,總算回復正常的呼吸。她感染不到四方興奮的情緒,只有珣美如陽光般的笑容,能牽引她一些歡愉。 剛獲勝利的汾陽壯士上岸了,鄉親們紛紛迎上去,但仍不忘讓路給那些送茶送毛巾的姑娘們。 她先看到克明,由芙玉歡迎;再來是宗天,眾人推過慧梅……湘文的心狠狠地被刺了一下,但,有什麼好難受的?是她選擇了離開他的生命,就沒有權利再介意或眷戀。 是呀!離開。這繁華盛景不是她該留之地。正當湘文退後一步,宗天卻朝她的方向是來。 她被釘住了,眼看他逐漸靠近。因為長期的戶外運動,他的斯文在黝黑精壯中消失,雙眼更銳利放肆,加上未理的淡淡鬍鬚,使他整個人變得粗獷,更具力量。 她所面對的,彷佛是個陌生人,這純然陽剛的男子,使她不敢相信,他曾苦苦懇求,而她竟有能力傷害他。 宗天的臉上充滿著自信與笑意,直到眼眸觸及她,一切都僵掉暗去。是許久不見的湘文,他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似地瞪視她,不看痛,看了更痛,恍如某種詛咒。 「真是一場精采的比賽。」季襄讚賞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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