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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爹,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絕不會考慮她的。」牧雍強調著。

  「我也不喜歡曼君,看來不像是個安分守已的女人。」老奶奶說,並向慧娟使個眼色。

  「我這兒有幾個人選,足經過我們多方打聽詢問的。像黃家二小姐,美麗賢淑,念過女子中學……」慧娟拿著幾份名帖說。

  「娘,您這不是又來一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嗎?」牧雍無法再聽下去。

  「那你就自己說出個對象呀?」慧娟逼問著。

  「你心裡應該有個意中人吧?」老奶奶稍稍溫和地說。

  這件事實在太難啟口,但又非說不可。

  牧雍清清喉嚨,試著以不疾不徐的聲調說:「孩兒若要娶妻,只願娶宋家的璿芝。」

  屋內一下子寂靜無聲,恍若無人之境。

  久久慧娟才說:「牧雍,你說的可是我們才退婚的璿芝?」

  「乖孫兒呀!你沒在開大家的玩笑吧?你那時怎麼都不肯娶她,這會兒又指名要她,我們都被你弄胡塗了!」老奶奶說。

  「奶奶、爹、娘,真正胡塗的是我,我那時反的只是封建婚姻,並不是璿芝。」

  牧雍見大家更不解,於是說:「不瞞您們說,璿芝這一年,在北京與孩兒相遇,我和她之間相處得不錯,早也對她產生好感……」

  「什麼?你一直知道璿芝在北京,卻什麼都沒說?」慧娟驚呼著。

  「娘,很對不起。我們決定不說,是怕如意婚約的事會更惡化,所以一切順其自然,等如意真正歸還宋家,才敢吐露頁相。」牧雍用了「我們」兩個字,只怕家人怪罪璿芝,所以扛了一半的責任。

  「胡鬧!胡鬧!婚姻大事豈是你們說不要就不要,說要就要的兒戲嗎?」徐仲甫氣白了臉,「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愛,偏偏要去學那些不正經的男女私訂終身,這成何體統呢?」

  「爹,您誤會了!璿芝在北京這段時間裡,一直很潔身自好,我與她來往完全也是發乎情、止乎禮,沒有任何踰禮的地方。」

  牧雍趕忙澄清說:「娶璿芝之事,是我個人的意願,她並不知情,我也是在退還如意後,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欣賞與仰慕。」

  「牧雍,你這不是給家裡出難題嗎?」

  慧娟歎氣說:「自古以來,哪有退了人家的親事,又要進門的呢?」

  「你娘說得對!」

  徐仲甫仍無法接受地說:「我聽不懂你們那些時髦露骨的用語,但我知道人要言而有信,毀如意婚約,我已經背信一次,如今退婚又要提親,更是出爾反爾,你叫我徐仲甫的臉往哪裡擺?我們徐家又如何能在地方上立足呢?」

  「你就站在家裡的立場想吧!天底下的姑娘,除了璿芝,我們一定都會幫你求到的,好不好?」慧娟勸著說。

  「除了璿芝,我誰都不娶!」牧雍豁了出去說。

  「你就是不能娶她!」徐仲甫吼得臉紅脖子粗。

  在一旁始終靜默不語的老奶奶,突然用力咳一聲說:「可不可以容我老人家說一句話呀!你們身為長輩的別頑固,小輩的也別急躁,我呢!則是用另一個角度來看事情;如意之緣果然不是誑語,牧雍和璿芝這兩個孩子早就緣定三生,無論世道如何變化,都拆散不了,你們做人父母的,怎麼還看不清楚呢?」

  「娘,您怕是想媳婦想急了。即使我們改變主意要娶璿芝,世藩那裡,一定也不願意答應的。」徐仲甫說。

  老奶奶不理兒子,就對著孫子說:「牧雍,你是真心真意要娶璿芝嗎?」

  「這輩子,我就認定她一個。」牧雍很鄭重地說。

  「好!這門親事就由我老人家親自出馬,看在兩家翰林公的面子上,世藩不會拒絕我的。」老奶奶自信地說。

  「謝謝奶奶的成全。」牧雍終於有了笑容。

  但他的心裡仍是憂慮。要一個女孩被退婚後再入門,是很傷自尊的事,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璿芝呢?若她不愛他,恐怕連翰林公在世也都沒有用。

  唉!退了人家姑娘的親,卻又愛上人家姑娘,命運也未免太會捉弄人了。

  在老奶奶拜會過宋家後,牧雍就馬不停蹄地經上海,來到杭州。

  宋世藩最初聽到徐家的提親,也是一臉驚愕,若不是礙于老奶奶在場,他可能會氣得跳腳。

  牧雍則很委婉地把他和璿芝在北京的一段,再說一遍。

  「璿芝可從來都沒提過。」宋世藩漲紅著臉說:「我曾經問過她,她說北京很大,沒見過你。」

  這話打擊了牧雍的信心,害他訕訕地說不出話,幸虧積極的老奶奶不斷遊說,把她那套「姻緣天註定」的理論反復強調。

  宋世藩基於敬老之心,末了只好半妥協地說:「璿芝婚姻的事,我早已做了不主。你們年輕人當初退婚,主張的是自由戀愛,現在你要娶璿芝,得自己去問她,她說好就好,說不要,我也莫可奈何。」

  事情等於一半都沒有成功,因為牧雍完全摸不透璿芝的心思。

  夏季的杭州,有灩瀲的波光映著藍天,顯出一種極乾淨濃烈的晴朗;有蒸散的水氣瀝集著稻香及荷香,飄爽入人的心脾,但再好的湖光山色,牧雍都無心欣賞,他坐著馬車直接來到璿芝的外婆家。

  他是以宋世藩的信差身分要求見璿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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