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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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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宋世藩這麼一說,牧雍忙道出自己的來意:「伯父,這一年來,為了有誤璿芝小姐的事,小侄一直深感愧疚,今欣聞她已平安歸來,能否見上一面,讓小侄親自懺悔請罪?」 不提璿芝還好,一提及她,宋世藩整個臉立刻暗下來說:「婚約已退,再見面,似乎不太好吧?」 「我知道見面是極不妥當的事,但這件事裡,璿芝小姐是完全無辜,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只想告訴她這些,讓她不要心存太多芥蒂或陰影。」牧雍開始緊張了。 「璿芝去年離開你家時,就應該有想到退婚一事。而且時代在變,碰到退婚雖臉上無光,璿芝也尚能接受,所以見面之議,就毋庸再提了。」宋世藩很堅決地說。 一門一牆就要將他封死在外嗎?牧雍再做掙扎說:「伯父,能不能請你問問璿芝小姐的意思,或許她會願意見我。」 「我很確定,璿芝不會願意見你的。」 宋世藩微皺眉說:「想想不是很矛盾嗎?以前璿芝嫁去你家,你千方百計不見她;如今退了婚,你又專程登門要見她,我實在很不瞭解你們新一代年輕人的行事作風。」牧雍明白再爭下去,宋世藩對他的好印象會一筆勾銷,所以只好退一步說:「伯父教訓的是,小侄的要求確實是有欠考慮。那麼,我能不能問一聲,璿芝小姐目前好不好?還怪我嗎?」 「她很好,不曾提到你,我想他沒什麼怨怪,她自己逃家,也有一半的不是。」 宋世藩又說:「她目前不在家裡,她母親帶她到上海、杭州的親戚家走動,所以你想見她,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和璿芝就這麼結束了嗎?牧雍以極沉重的心情離開宋家,回頭看到嚴嚴緊閉的寬宅大院,果真是朱門深似海,要尋一個人比登天還難嗎? 他所要求的不過是和她說一句話而已呀! 然而可笑的是,大家都謹防著他們有機會說話;但最最教人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為了求那句話,輾轉反側,日夜思之,即使是付出一切代價,他恐怕都會心甘情願吧? 璿芝,璿芝,你到底身在何處? 他這前所未有的情緒是如何衍生的?真只有她才能治得好嗎? 牧雍靜悄悄地回到「煙萃居」,不願驚動任何人,因為他亟需獨處。 看見翠竹,一聲長歎;見到綠芭蕉,一聲長歎,等見著桌上由美國賓州來的信,他的歎息聲沒有了,換來的是更多的心事。 整個暑假,他或許見不到璿芝;而秋天她回學校時,他早在往美國的船上了。 不!不行!此去三、四年,時間如此長,萬一她嫁了別人,他該怎麼辦? 他不要她嫁給別人!想到這兒,牧雍如遭當頭棒喝,無法動彈。他的內心有個聲音沖向腦門,叫著:我要與璿芝共處晨昏、寸步不離;我要她依賴我,只屬於我一人;我受不了一日見不著她,我受不了她對別人友善;我只准她在心裡愛著我,她的一顰一笑都只為我徐牧雍一人而存在! 愛?這就是中國詩詞中吟詠的愛情,西方戲劇小說裡歌頌的愛情嗎? 他憶起運河旁初見她時的驚豔,以後他的殷殷相助,不是俠義心腸,而是一種心底的鍾情;其後北京相逢,他的屢次探訪,不是友誼,兄妹情分或道義,而是出自他對她的渴求和戀慕。 所以他鍥而不捨、低聲下氣、嫉妒、忽悲忽喜,像個任性的孩子,原來都是因為愛她的原故。 他時常高唱自由戀愛的論調,但都是紙上談兵,自己真正愛了一年,卻不曾覺悟,豈不荒謬?大概璿芝是屬於他的包辦婚姻及封建意識,他沒想到愛會停駐在她身上。 說什麼自由戀愛?真正愛上以後,就徹底失去自由,管她的村姑或小姐,新女性或舊女性,受教育或沒受教育,他早已掙脫不了璿芝的魔力之網。 問題是,璿芝是自由的,也有選擇權,她愛他嗎? 牧雍一點信心都沒有,仔細回想,璿芝責怨他的時候多,而且對他沒有比其它人特別;自行返回富塘鎮,尤其做得狠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或不舍。 如意緣天生註定,他去年大婚之日,就該與她結為夫婦的。第一次他覺得指腹為婚的妙意——是你的就跑不掉。璿芝呀璿芝,她應該屬於他,此刻在煙萃居內恩愛廝守,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但他親手扼殺了一切,要如何才能挽回呢? 牧雍或坐或走,就是靜不下那顆騷動不安的心。 「大少爺,老爺書房有請。」僕人在門外說著。 八成是為了出國的事,他拿了那封賓州來的信就往父親處而去,可沒想到連老奶奶及母親也在座,好象要討論家族大事一樣。 「美國大學來信,確定明年一月可以收你,你現在的計畫是什麼呢?」徐仲甫很開心地問兒子。 「收行李、訂船期船票,都是愈早辦妥愈好。」 「還有成親的事。」老奶奶的口氣頗為嚴肅。 「既然你國是出定了,婚事就不能再拖。」 「曹家的曼君怎麼樣?」徐仲甫舊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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