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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又有靈感啦!趕著回去寫論文!」牧雍頭也不回地騎上自行車,奔馳而去。

  克宇抓抓頭,認識牧雍學長三年,看他讀書演講、領導遊行示威、編書訪稿,都是冷靜有組織,怎麼這會兒毛躁得完全變個人,一下愁、一下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璿芝為了想走出那悶透人心的惡劣情緒,答應了克字的邀約,一行十來個男女學生,一起去西山郊遊踏青。

  這是京城近郊的名勝,曾是乾隆皇帝的狩獵之園。今日大小寺廟及別墅遍佈,還可看見圓明園頹垣斷牆之遺跡,頤和園亭樓閣之美,是春天賞花、夏天避暑、秋天觀楓的好去處。

  男生用步行,女生則騎驢子走一段山徑,一路上風清氣爽,花樹聞鶯,不時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到了第一座佛寺,有石塔,有大佛像,他們休息一會兒,克宇就催著說:「我們得快點,才能趕上西山有名的素齋宴,那是嘗遍天下美食的乾隆皇都稱讚不已的。」

  「我們來這麼多人,他們有準備嗎?」李蘋問。

  「我們早派兩個人上去打點了,保證你吃個夠!」克宇回答。

  接下的路程,除了驢子鬧幾次脾氣外,一切都很順利。他們近山頂時,日正當中,把一座斜梁飛字的大廟正殿照射得堂皇富麗。

  通向正殿的石階兩旁種著高大的老樹,女生們也下了驢子,一步步拾級而上。

  愈往高處,風景愈美,一會兒可見懸崖,一會兒可見瀑布,在叢叢綠蔭中,極賞心悅目。

  璿芝以近日少有的好心情眼觀八方,地面上的看不夠,還遙望天上的白雲,梁上的飛燕,然後視線再落到那廟前的青銅爐時,也同時看見一旁站著的牧雍。

  他笑吟吟地望著她,彷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則是嚇得差點站不住腳,不禁自言自語著:「他怎麼也來了?」

  「他是你的表哥呀!」慶蘭聽見了說。

  這時,牧雍向前招呼,聲音中有微隱的溫柔。

  「你還好嗎?最近忙著寫論文,都沒有空去看你。」

  璿芝答不出話來,秀儀連忙幫腔說:「沒來看沒有關係,只是連糕點蜜餞都不送,就太不周到啦!」

  「如果寧欣不反對,我改日一定送到。」牧雍笑笑。

  「我……我不愛吃那些東西。」璿芝總算冷靜下來。

  「你不吃,還有我們呀!」李蘋指著自己說。

  「你嘴饞,咱們快去吃飯吧!」

  克宇走過來,又說:「表哥和表妹和好了嗎?」

  璿芝眉頭微皺,牧雍見狀,推著克宇往前走,並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別管。」

  一行人繞過大殿,經月洞小門,穿過一方菜圃,來到食齋的大堂。高闊木架的建築,繪刻了滿壁的佛像,檀香煙及炊煮煙彌漫半空,一張張圓圓的大桌,已坐了一半的朝山食客。

  這兒的素菜,是以特殊泉水磨製成的豆腐為主,加上自煉的菜油,其有一股獨特的風味。

  璿芝聞到菜香,但卻食之無味,都是因為同一桌坐著的牧雍。

  本來提到「表哥」及「表妹」的字眼,依照她往常的脾氣,又要憋一肚子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老冷硬不起來,該有的怒意彷佛封斷在千萬裡外,招喚不回,弄得她整個人不上不下,卡在一種奇怪的心情之中。

  大概就從牧雍那日絕袖而去,她發現自己的淚水開始,一切都不太一樣了。以前都是她擺臉色,說盡不客氣的狠話,他則不斷忍讓陪罪來表達心裡的誠意,哪曉得他也會有反擊的一日!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害怕他的反擊,在乎他的憤怒,甚至自問,他們真的從此一刀兩斷了嗎?這就是近日來她一直愁悶的原因;也因此,在措手不及乍見他之時,她有了悲喜怨恨等錯綜複雜的感覺。

  他這人不也怪異嗎?明明放言不會再來打擾她,而且還用了「一輩子」的嚴重說法,怎麼如今又巴巴地出現在她面前呢?據她所知,牧雍絕不是這種沒骨氣,又把話吞回去的男人。

  飯後,大夥提議到山後的秘魔崖,那是懸空在半山的一個洞穴,可以俯瞰一片綠林深淵。

  璿芝本想拒絕,但又不想掃大家的興,只好同行。這段路有時平坦,有時陡峭,不知不覺就形成一個男生幫忙一個女生的局面。

  璿芝很小心地避開牧雍,但總要顧及別髒了旗袍和布鞋,一會兒她就發現自己落了後,而且一抬頭只剩牧雍在等地。

  「我扶你一把吧?」他微笑地伸出手來。

  「我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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