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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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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克宇仍很有君子風度地送她回學校,兩人一路談著,氣氛很友善,也比以前熱絡許多。 待璿芝一人獨處,湖畔種種的情緒又回來,擾得她什麼事都沒辦法做,而那愁緒多半是牧雍和曹小姐雙雙離去的情景,還有他要將她「推」給劉克宇的事實。 她在房間內不斷地來回踱步,但愈走愈窄、愈想愈悶,好象她那找不著出口的痛苦及迷惑,只能發出聲聲怨歎。 牧雍也在梧桐樹下來回踱步。 他是曹司長的座車一到胡同口,家門也沒進,就騎著自行車往女師飛奔而來。他不知道寧欣回來了沒有,但他人就是一刻也靜不下來。 然而,自行車才停下沒多久,就偏偏被他撞見克宇送璿芝回宿舍的場面,他們兩個單獨相處,又談笑風生,看得牧雍七孔生煙,人像要燒起來一般。 這個璿芝也太不知避諱了!雖說現在講究自由開放的風氣,但女子仍要顧及名節,她這樣隨意和男子走在大街上,成何體統?至少她和他的如意婚約尚未結清,總要有些顧忌吧? 還有克宇,太不講朋友道義了!他不是一直暗示璿芝是追不得的嗎?克宇竟還當他的面,帶她去遊山玩水,還敢大言不慚的說君子不奪人所……呃……反正很不應該就對了。 他這一生從沒像這樣失去控制地憤怒過,但氣歸氣,他的內心深處仍有一絲理智告訴他,他沒有理由來干涉別人的自由交往,所以他不敢真的喚璿芝出來問話,只能在她的窗外像個瘋子般猛繞圓圈。 璿芝打開窗子,想看梧桐樹,卻看到立在樹下望著她的牧雍,兩人四目交接,全是藏不住的苦澀。 他是來監視她的嗎?他還敢來?璿芝心如浮湧的潮水,漫湮一切,還來不及思考,人就走出宿舍。 「你……你又來做什麼?」她一見他,就沖出口說。 「我正好看見你和克宇狀似親密地走回來。」他的語氣中有很明顯的指責。 「你沒資格管我!」 這話對璿芝而言無異是火上加油,她更憤怒地說:「你自己還不是在外面公然和曹司長的女兒出雙入對嗎?」 「我那是應酬,旁邊還有許多人在場,我和曹小姐從來沒像你和克宇這樣單獨走在一起過!」牧雍回駁說。 「單獨在一起又如何?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她提起就一肚子怨! 「你竟鼓勵他來追求我,不但用了『同意』兩個字,還更揚言要『擔保』!你這不是太過份了嗎?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我……我並沒有……」 牧雍解釋不下去,只說:「無論如何,不用我的『同意』和『擔保』,你似乎已經答應克宇的追求了。」 他把她當成哪一種女人了?處處招蜂引蝶嗎?看到他那自作聰明的樣子,璿芝連否認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她絞著手帕,站穩腳步,用一種不讓自己崩潰的口吻說:「答應或不答應,都與你無關,我沒有義務向你表明什麼!」 又是那拒他千里的倔強面孔,從一開始,他們就很不對頭,這種不對頭又引起他的痛苦,讓他必須去挽回彼此間的劣勢。 他忍住心中的焦灼情緒,試圖冷靜的說:「你是沒有義務,但我老覺得自己有照顧你的責任。出門在外一切都難,尤其你又是個女孩子家,我只是希望你多小心,別因一時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 「你認為我接受劉克字的追求會後悔莫及?」她無法置信地問。 「至少我覺得克宇不太適合你。」他很流利地說出,彷佛已在心中放了許久。 「第一,他的個性很急躁外向,而你屬於內斂安靜的,我怕你會受不了他。第二,他的家是從商的,沒有官宦及詩書的背景,我怕你會不習慣。第三,呃……」 「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對待朋友的!一面允諾幫他忙,一面又扯他的後腿,簡直是兩面人!」璿芝打斷他說。 「我所做的種種,還不都是為了你的名譽和未來著想!」他激動地說,只差沒有掏心剖肺了。 他不說這一句還好,一說又勾起了她所有的委屈和傷心往事。 她用最重的言語來阻止那種銳痛,出口便成控訴,「我的名譽和未來不早就被你毀過一次了嗎?而現在,你還來繼續毀我的自由與獨立!在我的心裡,害我離家在外的不是傳統封建,不是吃人禮教,而是你!你才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禍害!」 夠了!他得到的教訓及責怪還不足以讓他死心嗎?從運河拉她上船的那一刻起,她所表現的就是排斥和痛恨;到了北京,她更堅決兩人要保持距離,每次話一出口,就如刀光劍影,砍得人閃避不及,只有傷痕累累的痛。 夠了!她既不領情,他又何必把自已的熱切誠意任人蹂躪呢?再下去,他就成了有被虐狂癖的人了。 一聲聲夠了,在他心裡築成一道道冰冷的牆。人不再激動,血不再沸騰,他用一種接近正常的冷漠語調說:「我早該知道,我在你眼中的評價如此低。一個萬惡不赦的自私小人,一個自以為是的偽君子,難怪你千方百計要遠離我。我懂了!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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