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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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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牧雍看妹妹一跟,只發出這兩個字,就撩起青色長衫忿忿離去,並未發現旁邊還有別人。 璿芝只來得及看見他濃黑的頭髮和天庭飽滿的側臉,再來就是他修長的背影和沉著堅定的步伐。 只是他這人脾氣太壞了,連父親都敢教訓,對妹妹也不友善,想必是個狠絕之人。 「他……就是我大哥。」綿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他一向都那麼火爆衝動嗎?」璿芝問。 「不!他人非常好,只是碰到一些問題,比較固執己見罷了。」綿英趕緊解釋。 「包括娶我的事,對不對?」 璿芝又問:「他若知道沒有他,新娘一樣進門,一定會氣瘋的!」 「你別擔心嘛!大哥最敬重奶奶,她喜歡你,願意當你的靠山,大哥不敢怎麼樣的。」綿英安慰地說。 結果,倒黴的仍是她這不受歡迎的妻子。她腦中出現了青燈古佛前的淒涼元配,而牧雍摟著他唯一承認的正牌太太,在遠方享受著天倫之樂。 太可怕了!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綿英不會懂,牧雍無心懂,徐宋兩家只會由己身的角度來想事情。 天下之大,她竟孤獨如是,該怎麼辦呢? 璿芝一整日沒見到牧雍,未經傳報,她也不敢貿然詢問,只大約曉得老奶奶還在對他下功夫。 情勢似乎很不樂觀,一個男子都難應付了,更何況對方的個性是如此強硬。 又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遠方有聲音撲向耳膜,像海潮。她散了髮髻,立在窗前梳一頭秀髮,芭蕉樹在院子裡影影綽綽,彷佛幾個彷徨的人。 忽然,蓮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璿芝還沒機會問,外頭便傳來一陣更大的混亂,只見老奶奶領著一群家丁,穿過月洞門而來,璿芝只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袍。 「亮了燈,把大少爺帶過來!」老奶奶命令著。 立刻有人去添油,另外兩個婆子點燃喜燭,室內一片通明,璿芝才看清楚,牧雍正東倒西歪地由人攙扶著。 「就把他放在床上。」 老奶奶說完,轉向璿芝,「這孩子睥氣頑固得像頭驢,我怎麼求,他都不點頭。所以,我只有找他幾個堂兄弟,將他灌醉,一旦洞了房,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璿芝驀然臉紅,覺得每一隻眼睛都在看她。 「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老奶奶語重心長地說:「留不留得住牧雍,就完全看你了。」 老奶奶摒退眾人,包括蓮兒在內,將門嚴嚴地關上。 久久,璿芝仍處在一團火熱之中。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荒謬的事,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夜的濃暗飄進屋內,燭火躍動,寂靜著,只有牧雍均勻的鼻息微響著。 她該如何做?所謂夫妻之道,出嫁前一日喜婆有略微教過她,可她仍然沒有概念,只覺得一個陌生男子躺在那裡,是脅迫,也是羞恥。 何況,她已差不多決定好,不讓這場婚姻毀了她的未來。或許她該搖醒他,彼此開誠佈公的談談,可以早早地厘清這令人煩惱的兩難局面。 她端起煤油燈慢慢走向床前,屋頂的光影也隨著移動。紅紗帳垂了一半,裡頭的人四平八穩地躺著。 她將燈舉起,第一次很清楚地看到牧雍。他的濃眉、高鼻、緊抿的唇,塑造出一張剛毅卻不失俊秀的男性臉孔。他的眼是閉的,但她明白,那雙眸子張開後,會多麼炯炯逼人。 油燈的光影晃動幾下,她不自覺地帶著某種欣賞的心情,在那兒默默看得出神。 遠方若有若無的海潮聲,忽地強大,往「煙萃居」颯颯而來,竹林嘯、芭蕉鳴,一下子撞開廂房的門,吹熄了璿芝手上的油燈。 倏來的陰暗,喚回了璿芝的神智。 她才退一步,床上的人就動起來,嘴裡喃喃念著:「怎麼搞的?我到底在哪裡?」 黑影如獸,似要向她撲來。她又連退好幾步,一不小心碰到一根喜燭,火滅燭倒,房內的光線更加微弱。 「見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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