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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多好笑的說法!他就真的以為她有傾國傾城之貌,會令所有的男人都喪失理智嗎?

  而且,若怕她在公司製造桃色糾紛,他可以乾脆辭掉她,不是更省時、更省事嗎?

  若在以前,斐兒不會在乎別人的動機或作法,但因為海粟,她開始把心一點點的分出,好思考他這日趨嚴重的矛盾。

  他指責她勾引他的王姐夫,不但沒有受懲罰,還加薪升職;怕她「毀掉」陳泰欽,再升她為總秘書,有了紅利和股票;為防止她「污染」別的男人,因此他自己掏腰包帶她去做高級的消費……

  好像她愈使壞,他就給她愈多的獎賞。

  依斐兒的個性,取她所能取,不拿白不拿,但不知為什麼,平日受之無愧的東西,由海粟身上獲得,總有一種沉重感,一寸一寸地積壓在她的心上。

  或許她「陷害」過他,或許他瞭解她的「底細」,但隱隱約約中,她又害怕這樣佔便宜,會變成意想不到的吃虧。

  吃什麼虧呢?比如,他逗她笑、惹她哭,慢慢地接近她的心,以解除她長年的護衛,一舉握住她的脆弱,然後很容易就能殲滅她。

  他一向很有自信,以為他行,有把握用他的方式來結束這場遊戲;而斐兒本來對他有幾分顧忌,不想靠他太近,但她感覺到他暗中傳來的挑釁,於是,她本能的戰鬥力又冒出來了。

  她是踩在尖玻璃上過日子的人,若不機警地轉守為攻,這一摔,就會掉得面目全非、支離破碎。他有萬貫家財和龐大親族做後盾,而她卻只有一個人,孤獨無力。

  聖誕節將至,這段由秋天延伸到冬天的遊戲,玩得太長太長了,聰明的人必會在失控之前,努力奪得先機。

  今晚他們欣賞的是舒伯特的音樂會,主要的曲目是「魔王」。

  因為要演出最決定性的戲碼,所以,她特別選了一套領口稍低的白色洋裝,外罩縷花的黑外套,讓肩膀和胸前細白的肌膚若隱若現,閃著迷人的光芒。

  她的眼眸總是帶著淒迷,聲音溫柔地如靜夜中的山谷流水,甚至一反常態地多言。

  她說:「『魔王』的故事,是敘述一個父親在半夜裡帶著孩子在暴風雨中疾奔。孩子看到了森林中的『魔王』,但父親看不見。『魔王』一直叫孩子跟他走,孩子驚恐地要父親保護,父親卻說那只是想像,森林中只有樹木和枯葉,要他別害怕。」

  「接著,『魔王』又說要帶他去和自己的女兒玩,並且進一步的強拉他的身體,孩子陷入了瘋狂,父親則快馬加鞭的全速沖到家中,可惜他下馬時,懷中的孩子已經氣絕身亡了。」

  「看起來,『魔王』只是孩子對黑夜恐懼幻想。」海粟很實際地說。

  「孩子的幻想幾乎等於真實,因為他們沒有大人的邏輯觀念,所以,他們的懼怕也是真正存在的。」斐兒說出自己的想法。

  海粟凝視著她,心有所感地道:「這首曲子,是不是讓你想起重年時候所看到的鬼呢?」

  斐兒有些驚訝,但隨即明白,「哦!我忘了,你看過我以前的紀錄。」

  「你說屋裡有鬼,是鬼放的火。」海粟回想著,「你真的看到鬼了嗎?」

  「我住的房子不是鬼屋,就是很陰的建築,近似墳墓的地方,你能期待什麼?」斐兒笑笑說:「不過,我始終沒抓到它們,而我也沒有變成一個鬼。」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有個外號叫『鬼見愁』,或許你應該請我當保縹,護在你的左右,讓你免受那些陰氣的騷擾。」海粟半開玩笑地說。

  「我現在不需要了。」她回答道。

  兩人聊著聊著,已經到了斐兒的公寓。依照習慣,她開門下車他目送她平安上樓,這晚就算結束了。

  但今天,斐兒道完謝後,只是眼睛看著車窗外的黑夜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今晚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和你出去吃飯看戲了。」

  海粟猛地轉頭看她,神情滿是吃驚,「為什麼?這不是你向來最喜歡的遊戲嗎?找個有錢的凱子,吃吃喝喝的,而且,我又沒有什麼非分要求,你為何要停止呢?」

  「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她簡單地回答。

  「哈!這句話由你口中說出來,令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略帶嘲諷地說:「你不是一向只顧自己的需索,而不去管別人的損失及傷害嗎?現在,怎麼又會為我著想呢?」

  「我不是為作著想。」斐兒否認的說:「我只是不想再花你的錢,也不願意再和你有公事外的接觸了。」

  她說完,便開們下車,面對冰冷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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