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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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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氣地洗澡、洗臉、看書、上床。 臨睡前,鬱青探個頭進來問:「要不要談一談?」 「不要!」曉青把棉被蒙在頭上。 黑暗中,月的光網像一層輕霧。她可以聽見比平常多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傳向三樓。 她仔細聆聽。聖平來打擾她的生活,令她怒不可抑;他沒有百般殷勤,希望重修舊好,令她不解;他那冷靜無所謂的態度,令她心煩;然而在她內心一角,又止不住為他的來到而雀躍! 在百味雜陳中,她極不安穩的度過一夜。 樓下的老爺鐘敲兩響,繞過曲折的空間隱約傳來。窗外的星星灼灼地亮著,月卻有些淡了。此情此景很像那首「楓橋夜泊」的詩: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小樓如同客船,老爺鐘聲如同古寺鐘鳴,只是曉青比對愁眠更糟糕,她已在房間裡坐立不安兩個小時,地毯快被她磨出洞,窗簾也快被她扯斷了。 聖平竟還沒回家!他從來沒有那麼晚歸,到底是什麼事耽擱了他? 她沒有他實驗室的電話,以他們之間的相處情形,他也不可能打電話回來報備。 這一個月,聖平謹守他第一天的承諾,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連她要表現一下「形同陌路」的機會都沒有。 他總在她起床前就到醫院去,不到最後一班電車絕不回來。她也總要等到他進門,才能安心睡覺。 但自從他拿到加州駕照後,她的睡眠時間大亂。他一開車上班,就不可能如電車般準時,而且一次比一次晚,常常等到他激活車庫的聲音傳來時,她已撐得昏頭腦脹了,而今天是最晚的一次。 他有可能實驗做得欲罷不能;但也有可能在停車場被人搶;或者在馬路上被人追殺;或者太累了撞到電線杆……總之,她腦子裡一直浮現他躺在血泊中,孤立無援加痛苦等死的畫面。 這些想像令她無法呼吸! 他難道沒聽過黑夜的城市是罪犯和流浪漢的天下嗎? 她又慌又氣,他避她如蛇蠍,卻不懂得避開危險,若他有個什麼意外,她該怎麼辦? 夜實在太深了,曉青過了漫長的一天,身心倦極,她忍不住歪在床頭打了個盹。 突然鐘敲四聲驚醒了她。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聖平回來沒有?也許他已經在他房裡呼呼大睡了。 她站了起來,差點撞倒檯燈。不行,她必須到三樓去確定一下,萬一他不在,就得叫天宇找人了。 三樓有四間客房,聖平住最右邊,門輕掩著。她在微弱的燈光下小心爬著沒有欄杆的樓梯,拖鞋還掉了一隻。 她慢慢推開門,房內一面漆黑,她借著天光,努力想看清床上是否有人。驀地,兩隻手臂後面箝住她,她本能地尖叫,又馬上被捂住嘴,力道之猛,害她差點失去重心。 差不多在同時,她就知道那是聖平。一時又放心又生氣,用力地往他的手咬下去。 「搞什麼鬼?!」他放開她,小聲抱怨:「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上來做什麼?害我以為是小偷!」 「你呢?三更半夜在外面遊蕩,又幹了什麼好事?」她口氣很沖。 「我在做實驗呀!」他一邊說,一邊關上房門。 「你幹嘛關門?」她緊張地問。 「難道你要把天宇和鬱青吵醒嗎?」他反問:「如果他們發現你清晨四點多在我房裡,會怎麼想?」 她立即感受到此刻曖昧的狀況,不禁臉紅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故做嚴肅地說:「我怎麼沒聽到你開車庫的聲音?」 「三點左右。」他開了一盞桌燈,「我怕吵到你們,所以把車停在馬路邊上。」 難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小的燈光已足夠讓她看清他的表情,儘管他的語調平穩正經,卻是一臉的促狹笑容。為怕他看穿她等了一夜的焦慮和憔悴,她忙走向門口,準備離去。 「曉青,你在等我的門,對不對?」他叫住她說。 「鬼才等你!」她馬上否認,「我只是常被車庫的激活聲嚇醒,所以麻煩你以後儘量在十二點前回來,可以嗎?」 他揚揚眉,似笑非笑地說:「當然可以,誰教我寄人籬下呢?!」 她瞪他一眼,往門外走。走到樓梯的一半,他又叫住她。 「晚安,曉青。不,應該說早安!」他輕聲說。 他的聲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及感情,令她心頭一震,另一隻拖鞋也從樓梯邊緣掉下去。 天!她太需要睡眠了。但她必須到一樓撿回拖鞋,免得明天鬱青和天字會起疑心。 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至少聖平安全回家了。 考完期中考,為了慶祝,鬱青和曉青姊妹倆大展身手,下廚做了幾道拿手好菜,弄得滿屋子香味四溢。 郁青和天宇在那兒享受佳餚,卿卿我我的你一口我一口時,她卻掂記著聖平。 從那夜起,他都在十二點以前回來,不再使她操心。但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三餐不見人,衣服也在星期六早上她去中文學校帶舞蹈課時才洗。 這樣的刻意回避又教她不高興。那晚她上樓去「查房」,不就表明她沒有那麼記恨了,他為什麼不趁機調整一下兩人的關係?何苦還如此緊張,難道又要她放棄矜持,一步步教他嗎? 回憶從前,她是多麼辛苦又特意地闖進他的生活裡,還差點走向地毯的另一端。她愛他,卻也沒看過感覺那麼遲鈍的男人,虧他智商超高,偏都裝到腦袋的另一邊。活該他追不到任何一個女孩,甚至連她這「方便」老婆都保留不住。 結果他一點教訓也沒得到,還是耶副德行,難怪會和海成說出那番話,希望他真正愛的女人會把他整得七葷八素,他就明白她的好處了。 喝了一口魚翅羹,她又想聖平三餐都吃什麼呢?天天漢堡、馬鈴薯、炸雞,肯定會水土不服;加上夜以繼日的工作,怎麼吃得消? 「嗨,那麼早回來,一塊吃吧!」天宇忽然往她身後招呼。 曉青回頭看是聖平,他一副神采奕奕。他要坐下吃,她絕不會反對。 聖平自從幫天宇介紹一位學民謠及藍調的小提琴手後,兩人就稱兄道弟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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