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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在攸君的那番話及阿絢的這封信後,征豪已萬念懼灰,不想再爭:「依臣的意見,既無犯罪實據,就放了他吧!」

  「如果他要攸君呢?」皇上再問。

  征豪垂眼看著地,怎麼也無法爽快出口。

  皇上直視他說:「征豪,你是朕一心信賴及要栽培的人,在緊要關頭,聯自然以你的福祉為考量,你若要娶攸君,就是十個張寅青和十個漕幫,朕都能應付!」

  如此的龍恩深寵,令征豪幾乎落淚,但勉強得到攸君又如何?她不愛他,只有痛苦;而她痛苦,他又如何能快樂?

  征豪硬著心,昧著己意說:「攸君原是臣自幼訂下的未婚妻,但經幾月相處後,她已不是當初臣所掛心之人,因此,臣已打消娶她之意。」

  皇上不知這是他的肺腑之言,故意嚇他說:「朕的指婚詔令已下,你違抗聖旨不娶攸君,是要犯下欺君大罪的!」

  「那就請皇上降罪吧!」征豪雙膝跪下說。

  皇上愣了好一會才說:「那麼攸君呢?她是選擇你,還是張寅青?」

  最困難的一句話,征豪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攸君選擇張寅青,臣願成全他們,也可以消弭朝廷的一樁禍事。」

  「可是指婚詔令……」皇上仍在為他著想。

  「臣斗膽向皇上建言,就將臣降罪到黑龍江邊界,聖上不是正需要人去處理羅刹國之事嗎?一方面也可以顧及皇上天顏,又不讓公主府難堪,不是一舉三得嗎?」

  「黑龍江冰天雪地的,不是苦了你嗎?」皇上說。

  「男兒志在四方,何苦之有?」征豪說。

  皇上面有難色,突然苦笑著說:「沒錯,男兒是志在四方,至少你沒有為女人而選擇了出家。」

  征豪明白,皇上是憶起先皇為鄂貴妃欲剃髮為僧的往事,他忙說:「皇上請放心,臣不會因情而誤了國事的。」

  「那就好!朕實在不想失去你呀!」皇上真心地說。

  皇上的優寵,寬慰了征豪放棄攸君後失落的心,也許他從前是太執迷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早就是無緣的人,又何必至今都不醒悟呢?

  張寅青並非官員,本不該交予刑部,但因為他身分特殊,征豪不放心將他送到地方衙門,因此,以非常例將他關在刑部大牢,而且自己獨居一室。

  征豪來看他時,他除了有些髒,氣色倒還好,還能神閒氣定地拿本破書在看,嘴裡很專注地念念有辭。

  「你還真能把握時間。」征豪走進大牢,諷刺地說。

  「坐牢就是最好的用功時光。」張寅青揚揚手中的書,腕上的鐵鍊發出嘎嘎聲,「你們有空應該掃掃土炕底下,不但有蜈蚣和蠍子,還有不少書。想想看,人死之前想讀的書,一定都不錯,比如這一本……」

  「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討論書的!」征豪冷冷地說,他不懂攸君為何一心喜歡這個狂野無禮的人。

  「那麼,你們是編好我的罪名羅?是斬立決,還是絞立決?」張寅青立刻又說:「不過,你們千萬別把我判成吳三桂的奸細,我是明末忠臣之後,若名字和他連在一起,會有虧大節,本人會死不瞑目,來找你算賬的!」

  征豪瞪著他說:「既然痛恨吳三桂,又為什麼要娶他的孫女?這不是居心叵測嗎?」

  「攸君是攸君,她只是她自己,和吳三桂,甚至你們愛新覺羅都沒關係。我愛她,從不受她的身分地位而影響,攸君也是如此,我們都受夠了一堆無謂的束縛!」張寅青正色說。

  「你所稱的無謂的束縛,都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征豪說。

  「那又如何?我和攸君都是用自己的心在活,沒有人能拆散我們。」張寅青說。

  「你都死到臨頭了,還敢說這種話?」征豪緊握著拳頭說。

  「我當然敢說,因為我死,也就是攸君死。」張寅青平靜而肯定的說。

  攸君也講過同樣的話,征豪徹底被打敗了,但他仍不甘心交出攸君,他苦苦等了近一輩子,竟讓張寅青奪了去,他不信張寅青的愛會比他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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