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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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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也能解決你目前的困境。第一,定遠侯消失,你就不會成為許多人的目標,在化明為暗之下,一切都能夠重新來過。第二,」無名遲疑了一下才說:「當了和尚,就可以讓你的阿絢死心,好好地回北京,不再成為你的牽絆。」 他所說的第二點如雷劈般,狠狠地擊向顧端宇的心。沒有錯,剛才他初聽魯王的死訊時,第一個想出氣的對象就是阿絢,他想罵她,都是因為她,他才會滯留在紹興,沒到臺灣保護魯王,更或者,這是愛上她的懲罰和天譴! 因為努力克制,因為明白自己的錯更多,他才沒有口出怨言。 再下去呢?他不但要傷她的身心,還有可能令她愛情幻滅,那還不如現在就送她回北京,還給她格格的榮華富貴,還能保住彼此間那份珍貴的情緣。 而她決意要隨他到天涯海角,但他若入了空門,她還能跟嗎? 魯王死亡的消息,在顧端宇心中逐漸平息。他坐下來,看著那局黑子全軍覆沒的棋,因為太專注,連無名何時離去的都沒有察覺。 夜極深時,雪又靜靜的落下,恍若一場無聲的泣訴。顧端宇走到阿絢的房間,她斜斜地歪靠在床頭,並未真正的安寢。 他癡望著她如海棠般的容顏,手輕輕撫摸著她細柔的肌膚。 阿絢微微睜開眼,夢囈般地說:「端宇,是你嗎?你不全怪罪我吧?我好怕你傷心、好怕你絕望,別不理我、拒絕我,好嗎……」 「阿絢,我永遠都不會怪你,我也怕你傷心絕望,所以,你的家人才是你最安全的堡壘,能讓你幸福的地方。」顧端宇輕擁著她說。 這情景似夢又似真,阿絢聞到他的味道,感覺到他的溫暖,於是又閉上眼睛,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很安心地睡著了。 阿絢相信那不是一場夢,他的懷抱及說話的聲音都確實存在。而天色濛濛亮時,她曾醒來,撫摸著他憂結的眉及哀傷的唇,不忍喚起夢中的他。 可是天大亮後,她下床來,他卻已經走了。 走了,不是去汲水、砍柴或練劍,而是離開了,到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只留下幾句話—— 阿絢: 滿清入關,毀我家園,僅有你,是唯一發生過的好事。 為了你,我不再浪費生命;為了你,定遠侯已從世上消失。 紅塵勘破,道路更遙遠,欠你的命、你的情,只有來生再報。 保重。 端宇 不再、消失、勘破、遙遠、來生再報……這是什麼意思?阿絢瘋狂地在屋子裡繞圈,除了風雪,沒有人蹤。 直到老住持踏雪而來,雙手合十的對她說:「阿彌陀佛,顧施主和潘施主一早即離開竹屋,他們要三格格回山下張家,靖親王和福晉近日便會到紹興來迎接三格格。」 「他們去了哪裡?」她昏亂地問。 「去格格所不能去之地。」老住持不願吐露更多。 不!哪兒是她不能去的呢?就是地獄,她也要與他寸步不離啊!但哪還有比地獄更壞的地方呢? 「不!他不可以就這樣丟下我,我要在這等他,等到他回來的那天!」阿絢咬著牙說,臉上寫滿悲憤。 他以為不告而別就沒有事了嗎?他以為岱麟和芮羽來,她就會放棄他嗎?她偏要死守在原山寺,告訴天下人,她滿洲格格愛南明定遠侯,讓他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永遠不得安寧? 三日過去了,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他的無影無蹤,不斷加深她內心的痛。凝眸遠望,成為她晨與昏、日與夜的企盼,她像斷腕的壯士般,想賭賭看,他們的愛情能否喚他回頭。 結果,午後門外響起馬蹄聲,她奔到竹橋上,等到的是張玉瑤。 一個也曾被顧端宇拒絕的女人,阿絢幾乎想不客氣的開口請她離去,但格格的教養,使她端凝著一張沒喜也沒悲的表情面對張玉瑤。 張玉瑤原本是有些幸災樂禍,因為顧端宇愛上阿絢是一種背叛,令她痛恨又嫉妒。現在顧端宇走了,表示國仇家恨依然是勝利的一方,滿洲人想得漢人的心,即使是黃河、長江都枯竭了,也不可能。 「你等也沒有用,端宇不會再回來的。」她跨下馬說。 「這是我的問題。」阿絢忍著寒冷,淡淡地回答。 「我也曾像你這樣,一天一天地等,但最後證明是毫無意義的。」 阿絢心裡想著,當然毫無意義,因為端宇不愛你,而他愛我,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可是,這些話她沒有說出口,她初嘗傷心的滋味,又何必殘忍地如此對待另一個女人呢? 想到此,她反而對張玉瑤升起一份悲憫之心,和善地說:「你騎了一段路,進來喝杯熱茶吧!」 張玉瑤覺得有些驚訝,但並沒有拒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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