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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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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天望低頭,站在原地不動,阿絢想勸慰顧端宇,但此刻,似乎她說什麼都不恰當。 顧端宇頭頂著樹幹,滿腔悲憤無由發洩。事情必有蹊蹺!當時家人一心向著永曆帝,目中並無魯王,而永曆帝死後,他們對魯王亦沒有接受的意思,都是義父為湊合反明的兩大勢力,才將魯王送往臺灣,誰知卻讓他客死異鄉了呢?! 都是自己不好,救不了義父,又護不了魯王,且在這裡貪一時之歡,消受美人之恩,他定遠侯的一世俠名、一身肝膽義氣何在呢? 一轉頭,見到的又是阿絢的花容月貌,他不願再讓自己多想,於是用沙啞的聲音說:「天望,你跟我來!」 沒有叫她?他不需要她……阿絢癡癡相隨,停在他的竹屋外。太陽一寸寸的西斜,拉長她的影子,冷刺她的肌膚,她驀然醒悟,她要他們的愛歡歡喜喜是多麼膚淺的事啊!因為如此,她能分享他的快樂,卻進不了他的痛苦,而這痛苦,才是定遠侯真正的本質。 門扉一開,潘天望走出來,看到她時,詫異地說:「咦!三格格怎麼站在這裡呢?」 「我……我想你們是否需要茶水?」她說。 「這事怎麼敢勞駕三格格呢?」潘天望的態度明顯地沒有以前友善。 「阿絢,你回房去吧!站在風口,只怕又要病上一段時間了。」顧端宇不帶什麼感情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她想多說幾句話,但潘天望卻只是搖搖頭。阿絢本可強要進去的,但這樣做,對顧端宇的情緒只會是雪上加霜,她滿洲格格的身分,就如他傷口上的鹽,碰了只會更痛。 於是,她所能做的,就是獨坐在房裡,讓黑暗彌漫在四周,並逐漸圍籠她。 掌燈時分,無名出現在竹屋,他要潘天望略為回避,以便和顧端宇長談。 屋內寬長的桌子上,放著昨日未下完的棋。顧端宇看了他一眼,又回到痛悔之中。 無名拿起白子移動幾步說:「你的黑子已經走投無路了,你是要繼續浪費時間,還是另起一局?」 「我現在沒有心情下棋。」顧端宇煩憂地道。 「這盤棋早就不該再玩了,因為黑子氣數已盡,不如吹你的笛子吧!」無名說。 顧端宇聽出他話中有話,銳利地注視他一會兒,還真拿起笛子吹了一首短曲。 無名打著拍子,唱了傳聞中李後主的詩,「江南江北舊家鄉,三十年來夢一場。吳苑宮幃今冷落,廣陵台殿已荒涼。雲籠遠岫愁千片,雨打歸舟淚萬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閑坐細思量。」 顧端宇慢慢放下笛子,「你到底是誰?」 「這首詩道盡了我的心,但我是兄弟三人,族人不只三百口。」無名靜靜地說。 顧端宇瞪大眼睛:「你……你是失蹤的三皇子?」 「沒錯,我就是永王朱慈燦。」無名承認道。 「天呀!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嗎?」顧端宇驚喜交集地說。 「找我又如何?你看、先皇煤山自縊、太子被殺、福王遇害、唐王絕食死、桂王絞於弓弦、魯王死得不明不白……大明就和這黑子一樣,註定要亡,誰來都沒有用。」無名悲哀地說。 顧端宇的心情本來已經夠沮喪了,再聽到他這悲觀論調,又想到多少志士犧牲,不禁憤怒地說:「這可是你朱家的天下,你豈可這樣不思振作?」 「早就沒有朱家的天下了!我自十多歲離京,看遍人情冷暖,要取我命的多過救我的,唯有靠佛門才能讓我存活至今。」無名說。 「沒有國家,活著還有何意義?我們那麼多人努力奔走,若有你為精神中心,大明必能復興!」顧端宇義正辭嚴的說。 「天命都已算出,你為何還執迷不悟?很快的,吳三桂會亡、鄭氏會亡,只有愛新覺羅長存,你又何必做無謂的犧牲呢?」無名乾脆更直接地說:「壞棋該棄,我們要玩的是另一局棋。」 「你是什麼意思?」顧端宇不懂。 「不能留發,又不想留辮,你該怎麼辦?」無名問。 意即不能當大明人,又不想當大清人,該如何生存下去……顧端宇看著無名光亮的頭,緩緩地開口,「當和尚?」 「沒錯,這就是我大明太祖起家的背景,以和尚身分號召天下群雄!而且,滿清之下,唯一不必留辮子的就只有和尚,這也更方便我們的行動。」 當和尚?顧端宇的確沒有想過這個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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