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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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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著徐平那迷人笑容的孩子,她一下子不知該恨還是該愛。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君琇不知為何想起這幾個句子,念著念著,心竟漸漸平靜。 生命、愛情、自由的選擇,常是半點不由人。她的生命及愛情都曾充滿著可笑的錯誤,唯一可得的只有她的自由。 她該決定自己二十二歲以後的命運,不再受制於任何人了。 第七章 民國五十四年,七月五日,午後四點十二分。 正霄一下飛機,便把手腕上的表調成臺灣時間。 去國三年半,松山機場景物依舊,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塊土地上有他最深的牽絆,所以他一拿到學位,就毫不猶豫地飛回來。 他一出關就看見何禹。除了頭禿些、肚子胖些,何禹一點都沒變,一張合不攏的笑嘴,比學成歸國的正霄還興奮。 「歡迎回來!」何禹用力拍著正霄的背說:「你小子喝了幾年洋墨水,愈來愈有架式啦!」 「什麼架式,不過念幾本洋書罷了。」正霄笑笑說。 「念洋書就是鍍金,一下身價百倍。」何禹駕一輛軍用小吉普說:「你接了母校的聘書,我還是不放過你。」 「怎麼說?」正霄眉毛一抬。 「美國介入越戰,要以臺灣為後勤基地,所以偶爾要借借你的長才。」何禹說。 「大哥,我現在是書生報國,搞不來情報戰了。」正霄忙說。 「不是情報戰,只是顧問。」何禹說:「近來政局不是很穩,去年中法斷交,今年又美援停止。但我有信心,臺灣會起飛的,你看著好了,你不會後悔回來。」 正霄根本沒有留在美國的打算。當他收拾行囊奔回國民所得只有二百多美元的臺灣時,的確是留學生的異數。 但他的心在這裡,他能不回來嗎? 三年多了,阿素始終沒有消息,他們運用私人管道,也刊過尋人啟事,阿素卻如海面上的泡沫,蒸發不見了。 徐升放棄了,何禹也不再搜尋,兩人都做了最壞的假設,要正霄死心。正霄卻不願想阿素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相信她還活著,因為他仍那麼思念她,無一日相忘,彷佛她在某一處,用情絲縷縷來牽繫他。 他終於瞭解什麼叫「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不及他的肩,卻能挑起他內心最溫柔的感情,並且長駐不走,不就像是一種蠱惑嗎? 當年要不是何禹押他到松山機場,強迫他趕上冬季班,他可能還留在臺灣找阿素呢。 在芝加哥三載餘,夏天湖風拂面,帆影依依;冬天雪花紛飛、瑩白世界,四季來去,歡聲笑語,都無法沖淡阿素的影子。 想她時寂寞,不想她時更寂寞。山中數月似乎已成為他的寶山聖地,兩人相處種種成為他最珍貴的回憶。 人海茫茫,她到底在哪裡呢? 望著車窗外的臺北街頭,變化不多,仍可以感覺。樓房多些,轎車多些,人多些,甚至屋頂也零零星星有了電視天線。 「現在政府正在淘汰三輪車,輔導出租車。過一陣子,摩托車也要取代腳踏車了。」何禹在一旁說。 車子經過招牌林立的鬧區,正霄看見一群人圍在騎樓下,不知在看什麼。 「他們在看電視。」何禹看出他的疑問,「台視三年前開播後,買得起的還沒幾家。所以一到黃昏,大家就聚在電器行前面看。」 過了鬧區,房舍漸少,稻田農地一塊塊出現。 灌溉用的留公圳是他所熟悉的,沿著新生南路,來到大學附近的一排新公寓。 每戶都是兩層的水泥樓房,附一個小小的院子,看來非常安靜舒適。 何禹把車停在一扇紅門前說: 「這間是你的。左右鄰居都是教授,環境很單純。我的就在你對面。」 正說著,另一邊的紅門開了,何禹四個上中學的孩子都聞聲出來,親熱地喊他陸叔叔。 正霄終於有回家的感覺了。多年來他和何家已建立一份深厚的感情,對何禹夫婦比自己的兄嫂還親,甚至他賺的錢都交予何大嫂文麗來保管,她也認真為他標會置產,下一步則期盼他早日結婚生子。 文麗辦了一桌豐盛的宴席來為正霄接風洗塵。席間除了何家六個人外,還有文麗的123<<妹文綺。 文綺大學畢業幾年,在學校當秘書,暫住姊夫家。她非常活潑健談,尤其愛聽正霄在美國生活的種種,說到有趣處,便發出銀鈴似的笑聲。沒多久,正霄也和她變得熟絡了。 晚飯後才一杯茶,正霄便藉口時差,準備告辭。 「那怎麼成?我們還要喝酒呢,一定要來個不醉不歸。」何禹拉住他說。 「改天吧!」正霄堅持說:「今天實在太累了。」 若是以前,他們這些兄弟們在何禹家一聊起天,不到半夜絕不走人。曾幾何時,再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也有一種滄涼感,總無法真正融入,總想回到自己的角落,靜靜地思念阿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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