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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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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發現你沒去日本,怎麼辦?」她問。 「所以我明天就要偷渡去福建,今天特來向你辭行的。」他說。 「你都那麼危險了,還來辭什麼行?萬一被人看見,不就糟糕了!」她怪他不告別,又怨他來道再見,也真太矛盾了。 「此去山高水闊,生死難論。你不想和我說聲再會,祝我一路平安嗎?」他走進一步,在月光下。 「不管有沒有說再會,我都會祝你平安的。」她說,口吻中不禁流露傷感。 「惜梅,我……」他的眼內閃過一絲奇怪的猶豫,然後又說:「我即將到福建,有可能會碰到哲彥,你要不要我傳什麼話呢?」 原來他來是為這樁事,她靜靜地說:「就說我們大家都等著他回來。」 「就這一句?」他問。 「就這一句。」她點點頭。 走道傳來人聲,由遠而近,是朝她房間來的。她緊張地看著紀仁,他左右張望,不慌不忙地往里間走。 裡面是馬桶間,希望沒把他給熏倒。 「惜梅,你還沒睡嗎?」來推門的是玉滿,她說:「我聽到有人聲,以為是寬慧在這裡聊天呢!」 「沒有,可能是風聲,今晚風聲還不小,把窗都吹開了。」惜梅心虛地說。 如果玉滿發現她半夜在臥房藏個男人,即使是紀仁,也要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巴不得婆婆快走,又怕做得太明顯,只有捺著性子應付。 玉滿關上窗子,四處查看說:「一個人睡,要小心門戶。現在不比平常,小偷也多起來了。」 「我會的。」惜梅說。 玉滿走後,紀仁由里間出來。 「讓你躲在那裡,真不好意思。」惜梅說。 「怎麼會?那還是我碰過最香的馬桶間呢!」他半開玩笑地說。 「你聞到的一定是熏花香的味道。」她噗哧一笑。 「是嗎?那我以後也要拜託你研製一些了。」他又正色說:「還有,黃伯母說的沒錯,你的門戶是太不小心了,看我不是很容易就闖進來了嗎?」 「你這人真怪,自己鋌而走險、冒九死一生都不擔心了,還來管我這閉門家中坐的人做什麼?」她說。 「凡事還是不要大意的好。」他停一會又問:「惜梅,你會擔心我嗎?」 「當然會。」她儘量說得平穩:「戰爭殘酷、沙場無情,我替每個去的人祈求,你也不例外。」 「你會像等哲彥一樣等我嗎?」他看著她問。 這是什麼問題?她一下啞口無言,想從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蛛絲馬跡,但夜實在太黑了。 「這問題太強人所難了。」他自嘲地笑笑:「我只是很羡慕哲彥有個紅顏知已在家鄉等他,也想懇求一點悲憫而已。」 這回她百分之百肯定,紀仁又在逗弄她了。 「你的紅顏知己可多了,翻翻你的邱氏物語,就如同百花叢一般,大家搶著等,哪需要我呢?」她說。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他輕輕一笑說。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懂他突然冒出的句子。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說:「人生總有許多叫人迷惑的地方。如果樣樣都明白,也就不會有悲歡離合或戰爭這些事了,你說對不對?」 她真是愈聽愈迷糊了,他半夜到她臥房扯這些做什麼? 「夜深了,我也該走了,永南在祖師爺廟後山等我呢!」他說。 「你千萬要保重呀!」臨別在即,她不禁吐出心裡的話。 「我會活著回來的。」他開了窗說:「夜闖香閨,實不合禮法,若有冒犯的地方,請多原諒。」 又來了,他現在說這些未免太遲了吧! 「後會有期了。」他跳到窗外時說。 「再見。」她說。 看他的身影穿過樹叢,消失在莽莽大山中,她的心竟如被刀割開一樣的痛。 紀仁是個特殊的人,一直在她心裡有特殊的地位。她會等他回來,但以哲彥好朋友的情誼及方式。 但僅是如此嗎?山風吹來,她感到臉上有一股涼意,用手一摸,竟是兩行淚水。 上蒼,請保佑他,讓她能夠再見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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