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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小曼那未曾說出的話是——“除了你,天下所有的男孩子有什麼不同?”她不說出來,他永不會知道!

  若說出來,會有不同嗎?

  然而——結束終究是結束!怎能改變?

  第八章

  天色陰沉,飄著細細的雨絲,是屬於春天特有的、令人懶洋洋提不起勁兒的雨絲。中午時分,四輛空軍的中型吉普車從成都把放春假的飛行員帶到灌縣,預定的節目是參觀李冰父子的“都江堰”。然而在細雨紛飛中,大家都提出抗議,何必冒雨參觀呢?

  反正他們在灌縣有三天的停留,也不急於一時。隊長考慮過之後,決定大家解散,自由活動,宣佈了明天中午集合的時間、地點之後,三十幾個年輕人就自行結伴,尋找娛樂節目了。

  只有康柏,仍然坐在車尾,無精打采,神情落寞;之翔和他同車,已經注意他好久了,康柏有什麼心事嗎,是不是和小曼鬧情緒?

  “康柏,一起走吧!”之翔招呼著。除了是隊友,他們將是連襟,親戚呢!“坐在車上發什麼呆?”誰發呆了?“康柏強打哈哈,誇張得很不真實。”走,走,這種天氣,最好是找個地方打牌去,打它三十六圈,天昏地黑,精疲力竭再說!“

  之翔暗暗皺眉,他看得出康柏有些不正常。

  “你有心事?”他問。

  “什麼話?”康柏看之翔一眼,擠出的笑容十分勉強。“你在疑神疑鬼,我好得很,喂——誰參加我們打牌?二缺二!”

  “我!”邢樹人第一個響應。

  “我也參加吧!”略見清瘦憔悴的韋震也說。他並非真想打牌,卻是沒有玩樂的心情,康楓還在成都住醫院呢!

  “成了!角兒夠了,”康柏大聲說,“去『淩雲飯店』好嗎?我知道那兒是此地最大、最好的一家!”

  “帶路吧!”之翔笑。

  康柏並非識途老馬,四個人、四部黃包車直奔“淩雲飯店”。康柏說得對,的確是最大、最氣派的一間飯店,只是——似乎三山五嶽的江湖人物不少。

  “要間乾淨、最好的房間,”康柏一進門就吆喝。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也許和小曼感情的結束,使他心理不能平衡吧!“我們要打牌!”

  掌櫃的看他一眼,知道是惹不起的飛行員,連忙賠下笑臉,一面吩咐夥計帶路。

  “請!請!二樓有最好房間!”掌櫃說。

  “替我們預備午飯,”康柏又吩咐,他是故意做給之翔看的,他怕被之翔看穿心事。“弄你們最出名、最拿手的菜,要快!”

  他的態度是囂張一些,他的氣焰也的確太盛了一些,除了之翔發覺他有心事之外,連韋震、邢樹人都驚訝,康柏怎麼換了一個人似的?不是孩子,總不至於為放假而興奮過度吧?這時,旁邊已經有人在注意他們,尤其是一個穿長衫的年輕人,神情更是表現出不屑的樣子。

  “是!是!”掌櫃一味的點頭。

  康柏身隨夥計上樓,轉身之際,他看見了那個面露不屑之色的穿長衫年輕人,他心中本來已不平衡,再看見那人一臉不屑之色,無名火就冒了上來。

  “看著我做什麼?『康柏沒好氣地停步。”我多一隻眼睛?“

  長衫年輕人冷冷地一笑,昂然不懼地迎著康柏的視線。

  “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年輕人說,“天上飛的就真比別人高一等嗎?”

  康柏受到諷刺,整張臉都漲紅了。他倒並不真想和那年輕人過不去,只是——他實在控制不住那波動得好厲害的情緒。

  “你小子有種,”康柏朝那人走過去。“天上飛的就算不高人一等也能教訓你!”長衫年輕人一撩長袍,擺出一副迎戰的模樣。

  “喂!喂!康柏,你做什麼?”之翔一把拖住康柏。“我們來打牌的,你少說一句行不行?”

  “那小子瞪人!”康柏激動地。

  “算了,算了,”韋震也在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出來玩的,又不是結冤家,上樓吧!”

  邢樹人也過來拉康柏上樓,康柏吸一口氣,狠狠地再瞪那年輕人一眼。

  “便宜了你,小子,”他似乎得理不饒人呢!“下次把照子放亮些,嘴裡別不乾不淨的!

  年輕人癟癟嘴,卻是冷笑不語。他那沉穩的眼神,那氣度,都和普通人不同,之翔心中一動,停下腳步,看見康柏他們已上了樓,進了門,才回頭說:“兄弟,剛才的事真抱歉,我們那同學心情不好,冒犯了!”

  年輕人把撩起的長袍腳放下,凝視之翔好一陣子。

  “沖著你,這梁子揭過了,”他抱一抱拳,一派江湖口吻。

  “請吧!”

  之翔微微一笑,大步上樓。他真是不想在灌縣惹麻煩,此地人生路不熟,萬一發生了什麼事,連個接應都沒有,他實在不明白康柏今天怎麼如此沉不住氣!

  房間裡兩張桌子已擺好,一張是麻將台,一張是飯桌,康柏他們三個都圍坐一起。

  “小子,你今天吃了火藥?”之翔一進門說,“到處惹是生非,你想做什麼?”

  “明明是那王八羔子瞪我!”康柏憤憤不平地,粗話也來了。

  “瞪我做什麼?又不是女娃子!”

  “人家看不過你那份囂張!”邢樹人搖頭。“康柏,是不是小曼給你氣受了?”一提康柏臉上立刻變了,他敏感地看之翔一眼,粗聲粗氣地說:“你少放屁,我的事不要你管!”

  “誰管你了?”韋震也看不過去了,康柏不總是吊兒郎當的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認真?“小子今天連好歹都不分,你真想挨揍?”

  “康柏!”之翔皺著眉,按著他的手。“冷靜點,要發脾氣,要耍橫,回成都再說,這兒是人家的地盤,你不想連命都丟在這兒吧!”

  “笑話!”康柏今天是有些不識好歹呢!“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一根汗毛!”

  “算了!算了!”之翔打圓場,一邊給韋震他們做眼色。“不論你有什麼心事,什麼委屈,吃完飯,打完牌慢慢說,我們都幫你!”

  康柏深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血紅退了,人也平靜些。

  “沒有心事,沒有委屈,”他說,“今天好好的醉它一場,癲它一次,荒唐它一夜!”

  之翔再皺眉,這是什麼話?難道真是在小曼那兒受了氣、受了委屈?若非這樣,康柏不會失常得這麼厲害,除了小曼,還沒有人能這麼刺激他呢!

  菜、飯、酒都送了上來,康柏不由分說的就把酒往嘴裡倒,他原本不善於喝酒,一杯下肚,臉就紅了。

  “康柏,這是大麯,不是白開水!”之翔搶過了酒瓶。“我們要打牌,不能三缺一!”

  “笑話,酒能醉倒我?我能連盡十大杯!”康柏要搶酒瓶,韋震阻止了他。

  “這小子今天癲了、瘋了,”邢樹人笑,“快吃飯,我們的目的是打牌,快!”康柏知道搶不過他們三個,只好悻悻地吃飯,看得出來他吃得毫無胃口,吃得好勉強,之翔把一切放在眼裡,他想,打完牌再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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