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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是認真的,慧心!”他在盯著她。

  “好吧!我是去機場接人!”她拍拍手,輕描淡寫的。“是老總臨時打電話叫我去的!”

  “誰?接誰?”他呆怔一下。

  “朗尼!”她說。

  “誰是朗尼?人事經理也要替公司做這些接接送送的事嗎?”他不滿的。“是那個洋人重要?或是我?費烈?”

  “不要這樣,只不過接一個人而已!”她說。

  “時候不對,”他憤憤不平。“費烈的派對,我們約好的時間都可以不顧,不理?”

  “我不能這樣對老總講,我是下屬。”她皺眉。

  “你可以不理會他,下班的時間屬於私人,他沒有權力仍叫你做事!”斯年拍拍沙發。

  “反正我已經去了,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去爭論,好嗎?”她已沒有笑容。

  斯年定定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朗尼是那個哈佛講師?”他敏感得驚人。“這是惟一的解釋!”

  她也呆怔一下,斯年的反應太快。

  “是,他是我在美國受訃D的講師,全公司只有我一個人認識他,老總叫我去接,我能拒絕嗎?”她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理直氣壯。

  憑良心說,她對朗尼全無意思。

  “現在我明白了!”斯年再也不能冷靜,再也顧不了失不失態,他說:“為什麼我和費烈都不再重要!”

  “你……”

  “我——很失望,我想我看錯了你!”他站起來。“你有美好的外表,出眾的氣質,但內心——和大多數現實,惟利是圖的女人一樣,你不是我眼中的你!”

  慧心的臉發白,雙手輕輕發顫,卻不再出聲。這個時候,叫她說什麼?誤會已經造成了,由不得她後悔。

  剛才最失策的是她趕得太急,沒有給斯年一個電話,她以為斯年一定諒解,她以為——問心無愧就行

  了,斯年是與眾不同的男人,他——他是那樣愛她,他一定會諒解的,但——

  她實在忘了,男人畢竟是男人,再出色的也會嫉妒,而且有比普通人更強烈的自尊。

  她傷了斯年的自尊吧?

  “你為什麼不說話?問心有愧,是不是?”他是不顧一切了。

  “你和那個洋人早就約好香港見面,是不是?利用他來達到進『哈佛』的目的,沈慧心,你真厲害!”

  蕙心的心一直在痛,痛得幾乎支持不住,但她是倔強的,誤會就誤會,她閉緊了嘴,就是一言不發。

  她愛斯年,但絕不能接受一個誤解她的男人,她寧願痛苦,寧願接受一切後果,決不能委屈求全,她不是這樣的人!

  斯年應該知道,她不是現實的女孩,決不惟利是圖,他愛她,卻不瞭解她,這是怎樣的遺憾?

  他竟對她全無信心,以為她去接一接朗尼就是另有企圖,這——斯年也不能否認內心有鬼,是不是?

  她是有錯,錯在沒有通知他,接到老總電話時巳是那麼逼切,只好先趕去機場,斯年——是自己人,是她惟一付出感情的男人,她以為——

  然而——多麼的可歎,感情不能以為!

  感情是實實在在的,不能有一粒沙,不能有一絲誤會,現在——他們完了吧!

  她瞭解自己,也瞭解斯年,兩個人都驕傲,兩個人都倔強,兩個人都有強烈的自尊,他們——完了!

  她望著他,臉色蒼白,眼光卻堅定,不瞭解也罷,她決不解釋,決不委曲求全,她做事憑良心,沒有理由委屈自己,完了——也罷!

  她望著他,只是深深地望著他,堅定的眼光看不出一絲內心的痛苦——她太驕傲了!

  “我會成全你,我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斯年的身體微微發抖,他是氣炸了,但——他不瞭解她,他鑽進了牛角尖,這是遺憾。“沈慧心,我看錯了你!”

  她吸一口氣,慢慢走到門邊,打開大門,站在那兒等他出去。

  他該走了,是不是?

  但是他沒有走,這個驕傲的男孩子,他不甘心,第一次付出真感情,他不甘心這樣的下場。

  他愛她,卻不能諒解她這次的錯誤——更大的錯呢?鑽進牛角尖的人實在無法自拔,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出不來,這是遺憾,是遺憾。

  “你——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他盯著她,緊緊地盯著她,臉上——全無顏色。

  “你不能以為我愛你,你就對我有一切權力,沉蕙心,這次你錯了,我不可能永遠在這兒等你,忍耐你,你明白嗎?明白嗎?”

  她不是不語,所有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誤會之下,說什麼也枉然。

  『你能告訴我嗎?你到底可曾愛過我?”他痛苦地

  問。眼中的火焰在燃燒,他會燒死自己。

  慧心輕輕一顫,這樣的問題——斯年,斯年,枉他們相交相愛一場。

  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

  他逼視她:

  “你能告訴我嗎?你能嗎?”

  她再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神情一如他剛進來時的平靜,淡然——她是怎樣堅強的女孩子呢?她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好難懂的微笑。

  “你該回去了!”她說。

  “好——”他一怔,拳頭也捏緊了。“你可惡,你——你——沈慧心,你好!”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今天的事我抱歉,”她平靜地說。她真能做到,她把激動全逼在心中,她不要他看見。“說過抱歉,我——不在意你怎麼想我,真的!”

  “你——”他走到她面前,眼中火焰直逼向她。“你以為這樣的事一聲抱歉就算了?”

  “我還能做什麼事呢?”她輕輕的笑。

  “你——你——”

  “斯年,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認識的男人中最出色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仍是值得的!”她說。說得這麼含蓄,她是太理智了!

  “那個『哈佛』洋人更值得!”他在說話,他在這個時侯根本巳沒有了理智。

  “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她搖搖頭。

  “當然,當然,”他冷笑。他又誤會了她的意恩。“我幫不了你進『哈佛研究院』!”

  她搖頭,不再說話。

  朗尼並沒有說過幫她進哈佛研究院,這是實話,可是——不說也罷,斯年誤會巳深。

  如果她真能進“哈佛研究院”,這——也是斯年替她作的選擇,是不是?是他逼她走這惟一的道路!

  他真是不瞭解她,因為他在香港,所以她回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是——斯年似乎替她選擇了另一條路,或者——這是天意吧?

  “沈慧心,我說最後一句話,你會後悔,你一定會後悔!”說完,昂然大步沖了出去。

  他沒有等電梯,從樓梯直奔而下。

  他走了。

  慧心知道,此去,他永遠不會再來此地,她真的知道。她瞭解斯年就像瞭解自己,他的驕傲,他的自尊絕對不容受到損傷,否則永不原諒!

  是天意吧?她從不迷信,然而這樣的事——只能說是天意,不是嗎?

  她心痛,痛得再也難以支持。關上大門,她靠在門上久久不能移動,她——就這麼失去一生中惟一的一份感情,似乎——太不值得了!她知道自己,巳付出去的感情,收不回來,她是“惟一”的忠實門徒,這一輩子,她已再付不出第二份這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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