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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立品,是什麼風把你吹來?”子奇很風趣。再看立品的神色,他不禁呆住了。“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你知道貝妮的故事嗎?”他劈頭就問。

  “貝妮說過,”子奇沉吟著。“可是我不能告訴你!”

  “不需要告訴我,”立品眼中射出灼人的光芒。“因為我就是她那失蹤的未婚夫!”

  “你是說,”子奇簡直不能相信,天下哪有這麼奇的事?立品不正常?

  “美國的媽媽不是親生的,她把我從車禍中救回去並收養了我,我失去一切記憶,”他胡亂地毫無頭緒地說:“反正,是實話,貝妮明白一切!”

  “立品,你的話使我擔憂,”子奇到底是名醫,他能控制住自己情緒。“你知道這件事會是多麼嚴重嗎?”

  “我知道,我請求你幫忙,”他認真而誠懇地望著子奇。“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不能替你作決定,”子奇撫摸著眉心。他替貝妮和立品歎息,可是,之安是他的老朋友。

  “你們三個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每一個人都好!”

  “沒有三全其美的辦法,你知道的!”立品焦躁的。

  “三全其美?”子奇搖搖頭。“若能三全其美,世界已到完美境界,連戰爭都不會有了!”

  “貝妮答應和我一起走!”立品突然說。

  “走?”子奇吃了一驚,這件事豈能一走了之?他們都是善良人,或者感情衝動時他們會走,但他們會痛苦,善良人逃不過自己的良心。

  “是的,走,”立品抓住子奇的手,滿懷希望的。“我們偷偷地回到美國,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子奇不出聲,他瞭解立品的感情,只是,他知道,他們走是錯誤的。

  “即使我沒發現我就是貝妮的未婚夫,我也已經,愛上貝妮!”他認認真真地說。

  “說是,天意吧!”子奇歎氣。“讓我先打個電話。”

  他接通了貝妮家中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貝妮,她似乎若有所待呢!

  “貝妮,我是王子奇!”子奇說。

  “王醫生,有事?今天不該接受治療呢!”她強裝自然。

  “我只問你一件事,”子奇的聲音很平穩。“你以前的未婚夫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問?”貝妮的聲音低下去。

  “為你好,相信我,貝妮!”子奇說。

  “李,立品!”貝妮輕聲說。

  “行了,再見,貝妮!”子奇惋惜地歎口氣。三個人都是他所喜愛的,他該幫誰?又不幫誰?

  “等一等,王醫生,”貝妮說。“是他,找你嗎?”

  “但願大家都做得對!”子奇不置可否地放下電話。

  立品用急切的眼光注視著子奇。

  “她說什麼?她怎麼說?”他緊張地問。

  “立品,你是我的子侄輩,我希望你得到幸福和快樂。”子奇不回答他的問題。“她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怎樣做!”

  “如果我知道怎麼做,我不會來!”立品坦然的。“盛之安算起來該是貝妮的恩人!”

  “之安是個十分善良的人,你也該看得出來,”子奇說:“我只提醒你一句,無論你決定怎麼做,別傷害他,否則令貝妮變成忘恩負義!”

  “我,知道,我會考慮!”立品沉默了一下,站起來,“我走了!”

  “告訴我去你去哪裡,免得我替你擔心!”子奇叫住他。

  “我回家,我會仔細想想,”他看子奇一眼,後者眼中有鼓勵的光芒,他心中一動,他明白了。

  “我去找貝妮!”

  “你們該談一談,但,別為難她!”子奇拍拍他。

  08

  他走出醫務所,走出太子行,叫了一部的士直上山頂,他按響了貝妮家堂皇的大門。

  多麼奇怪,開門的竟是貝妮,她知道他會來?再見她,心情全然不同,他不是在追求一個新認識的有夫之婦,他是見自己的未婚妻。

  貝妮不出聲,默默地讓他進去,招待他生到露臺外。天已黃昏,太平山下的燈光又閃耀起來,美得像一顆光芒四射的鑽石。

  貝妮進去一趟,用託盤端出兩杯滲著酒的果汁。

  “盛之安呢?”他問。

  “我告訴過你,他今天不回來晚餐!”她說。奇怪的是,她竟顯得那麼平靜。

  “我想跟他談談!”他直視她。她漂亮的臉龐令他心情激蕩,他,能得回她嗎?

  “不,你不能跟他談,”她斷然拒絕。“他什麼都不知道。別打破他的寧靜!”

  “我們三個人之間,再也沒有寧靜,”他說:“我們必須面對現實,貝妮!”

  “我是面對現實,”貝妮挺一挺背脊。“立品,我已經決定了!”

  “跟我走?”他眼中光芒連閃。

  “留下來,做之安的太太!”她平靜極了。

  “貝妮,你沒說錯?”他站起來。“你沒考慮到我們的愛情?”

  “我什麼都孝慮過了,愛情、感情、恩情,”貝妮誠摯的。“在目前的情況下,我以為愛情不是最重要!”

  “貝妮,你要顧及我,”他呆了,貝妮會放棄他?

  “我不能太自私,”貝妮無奈地搖頭。“之安愛我,我不能做個使他失望的太太,何況,我是保守的中國女孩,我不敢聽離婚兩個字!”

  “貝妮,你不是因為,他的錢吧?”他的聲音都抖起來,這結果是他所想不到的。

  “你知道我不是!”貝妮昂然的。“為了錢,我根本不必告訴你所有的事!”

  “你令我失望!”他頹然垂下頭。“我以為,你會跟我走,我們明明相愛!”

  “立品,你該明白一件事,”貝妮很理智的。天知道她這理智背後是多麼巨大的心碎痛苦。“我能為你犧牲一切,之安卻沒這義務,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不愛他!”他稚氣而固執。貝妮不肯隨他去,他失望透了。

  “你不能說我不愛他,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貝妮振作一下,她已經想通,想要不傷害任何人,只有犧牲自己,她幾乎能明白,她對立品遠不及對之安重要,她要令立品死心!“我現在發覺,我,是愛他!”

  “愛他?”立品跳起來,玻璃櫃上的果汁被他打碎在地上。“你怎麼說得出口?你才說是保守的中國女孩,你怎麼能移情別戀?你愛了我二十年!”

  “不是移情別戀,你,不會懂!”她心中扭得發痛。

  “我懂,我完全懂了,”他的臉全變了。“這幾天裡,原來你對我只是假情假義,你怪我失蹤三年,你後悔曾對我的幫助,於是你想個辦法,讓我知道以往的一切,你只是在報復,是嗎?你在報復!”

  “不是報復,立品,不是!”貝妮吃了一驚。立品怎麼誤會成這個樣子?

  “你打破我的現實,你把醜陋的、孤寂的、可憐的童年生活拉到我面前,我傻得滿以為你會跟我去,你,你竟把我拉入冰水。我曾使你失望,於是你也使我失望,你是報復!”

  “不,不,不是的!”貝妮慌亂了。立品怎麼會這樣想呢?上帝知道她不是報復!

  “還說不是,”立品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天!那些愛呢?情呢?得不到貝妮,他就變得這麼厲害?男人的心真可怕!“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可是你做過舞女,你變得眼中只有錢,貝妮會拒絕立品?誰會相信?”

  貝妮機伶伶地抖一下,天下間任何人都可以指摘、都可以譏笑、都可以看不起貝妮曾是舞女,但立品不能,他不知道貝妮這麼做全為他?他可有良心?

  “你,你說什麼?”她指若他,手指頂抖,再也不能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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