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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怎麼不想想清楚?法官的判決和離婚書都是證明。露莎琳,你該看醫生。」思曼吸一口氣。

  「放屁,我最討厭醫生。」她尖叫起來。「一見他們我就作嘔。別叫他們來,我會殺了他們。」

  「他們會幫助你,令你正常,令你情緒穩定。」思曼苦口婆心的勸告。「你一定要看醫生。同時,你一定要相信,你和子樵已沒有關係,不再是夫妻。」

  「不——」她突然退後兩步,臉上的神情有點狂亂「我是雷太太,沒有人可以代替我的地位,沒有任何人能——你不要動,不許叫醫生來,否則我殺了他。」

  「露莎琳——」子樵站起來。「你怎麼了?我——送你回酒店,你需要休息。」

  「不——不要你送,你假仁假義,目的是想送我去醫生那兒,我不上你當。」她狂叫。

  誰都看出了她的不正常,大家都緊張起來。

  「露莎琳——」思朗也叫。

  「別過來,不許過來。」她一步步退到大門邊。「我自己回去,不要你們送。我不上當,我不見醫生。」

  旋風般,她打開大門沖了出去。

  「不要跟著我,我不上你們的當。」她不乘電梯,沿著後樓梯狂奔而下。一面還在叫。「別跟來——別跟著我——」

  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原來露莎琳不止不正常,還不正常得厲害。

  「快追。」思曼第一個醒過來。「我怕她出事。」

  子樵沒有猶豫的追下去。

  關上大門,大家下意識的鬆口氣。

  「我們不知道她不正常。」方先生說。

  「平日她看來和正常人一樣。」子樵母親說:「我們也不知道她這麼嚴重。醫生替她驗過,只是輕微的神經分裂。她幻想太多。」

  「希望她沒有什麼事。」思朗說。

  「大概——沒問題。」子樵母親歎口氣。「她那麼怕醫生我們完全不知道。」

  思曼默默的坐一陣又站起來,走一陣又坐下來,顯得煩燥不安。

  「你坐下來好不好?子樵一回來就沒事了。」思朗說。

  思曼坐下來,勉強令自己平靜。

  「思曼,謝謝你對我對子樵的信心。」子樵母親說。

  思曼望著她,展開一個看來很複雜的笑容。

  十二

  淩晨一時子樵仍未返,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回家不久的思奕問。「怎麼大家都不講話呢?」

  子樵母親憂形于色。思曼再也坐不住的走來走去,又到露臺上去張望。方氏夫婦也陪著子樵母親。思朗再也忍不住的把經過情形告訴思奕。

  「我出去找他。」思奕起來。「坐在家裡乾等不是辦法。我去文華酒店。」

  「再等一陣。」子樵母親極度不安,卻強自鎮定。「他們不會在酒店,子樵——應該有消息來,他有分寸。」

  思奕只好坐下來。知子莫若母,子樵母親的話有道理。

  又等了一陣,還是沒有消息。屋子裡每個人都不出聲,空氣沉悶得令人要發瘋。

  「我看還是——」思奕沒說完,電話鈴忽然大響起來,把每一個神經已拉緊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來聽。」思朗跳起,手抓電話。「喂——誰?我是思朗——子樵,嗯,是——啊——」

  思朗的話停住,臉也變得刹白,手也顫抖起來。

  「怎——怎麼會?怎麼——可能?不——不——」,突然間她哭起來,電話扔在地上。

  「怎樣了?」思曼動作快得出奇,立刻再拾起電話。「子樵,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她一邊點頭,一邊「嗯」著答應,血色開始從她臉上褪去,她蒼白得可怕。最後,她收線。

  「發生了什麼事?」每個人都站起來,圍在她四周,思朗也停止了哭泣,怔怔的望著思曼。

  「出事了。」思曼深深吸一口氣,還不自禁的打個冷戰。她聲音沉重,顫抖。「露莎琳——被警察局拘留,她——殺了人。」

  「什麼?!」方太太尖叫起來,軟軟倒在沙發上。

  一時之間場面混亂起來,又叫又喊,拿冷毛巾的,拿白花油的。只有子樵母親在那兒垂淚。

  「伯母——請放心,子樵沒事。」思曼安慰著。

  「我知道會出事,我知道會出事——」子樵母親喃喃自語。「子樵——這半輩子真是受夠了。」

  「伯母——我要去警察局看看,你可要同去?」思曼放柔了聲音問。

  「已經出事,還怎能挽回呢?」她又說。仿佛不知道思曼在一邊講話。「怎能挽回呢?」

  「伯母——」

  「媽媽醒了,」思朗叫起來。「媽,你什麼地方不舒服?你該上床休息了。」

  「子樵怎樣?」方太太還是關心。「思奕,快帶思曼去警察局看看。」

  「是。」

  「我也去。」思朗叫。

  「你最好在家陪著爸和媽媽,我不想另生事端。」思奕認真的說:「這個時候誰都不能發小孩子脾氣。」

  「好。」思朗咽一口氣,無可奈何的答應。

  「我們走。」思奕扶起子樵母親。「我們會打電話回來。」

  「等一等,思曼。」方先生叫住她。「露莎琳殺了什麼人?是死亡?或只受傷?」

  「死亡。」思曼猶豫一下,才慢慢說:「她殺的是載她回酒店的司機。」

  「怎麼會這樣?」思朗赫然。「人家與她又沒有仇很。」

  「她當那司機是醫生。」思曼匆匆往外走。「詳情等我們回來才說,你們先休息。」

  「隨時打電話回來。這個時候,怎麼睡得著呢?」母親歎一口氣。

  幾個鐘頭之間的改變太大了,剛才還話生生的人現在竟一死一變殺人犯,世界上的事怎麼有道理可講呢?

  思奕把車開得飛快,好在沒警察,否則已抄了十次牌。趕到警局才用了六分鐘。

  子樵頹然坐在一間辦公室裡。思曼他們進去時,不見露莎琳。

  「她呢?」子樵母親顫聲問,她表現得相當理智,到現在似未落一滴眼淚。

  「在問話室。有心理醫生來,還有律師。」

  「事情——怎麼發生的。」思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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