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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晚飯吃得很悠閒,傅堯安排的時間很鬆動。他們還去另外一家咖啡屋喝了點東西才進電影院的。

  其實,這個時候思曼已知道自己全無看電影的心情。她想立刻回家,看看子樵到底在做什麼——子樵為什麼強烈扯住她的思想呢?她不願細想,但她接受這事實。

  雖然是喜劇,卻引不出思曼的笑聲。她眼睛望著銀幕,心裡想著另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所有的事裡都有子樵。突然之間,她耐性全失,霍然站起來,不由分說的往外就走。正看電影入神的傅堯嚇了一跳,來不及問因由,他急忙追了出來。

  “思曼,你怎麼了?”他不安的問。

  思曼用手掩住口,她心中有莫名的委屈,她想哭,卻不願哭出來,尤其在傅堯面前。

  當然,她臉色非常壞。

  “我——不舒服。”

  “啊——是不是剛才吃的東西不清潔?”他扶住她,卻被她輕輕甩開。“要不要看醫生?”

  “不——我想回家。”她仍掩著口。

  “行,行,我們回家。”他完全不埋怨。“我們去停車場拿車。”

  坐在車上,她看來平靜了一些,掩著口的手始終不放下。她害怕會洩露了內心的秘密。

  內心秘密?她有嗎?

  車停在她家大廈前,他欲下車,她阻止他。

  “我自己上樓。”她很堅持。“對不起,傅堯,我沒能看完那場電影。”

  “不要緊,不要緊,”他連聲說:“我們隨時可以再補看。讓我送你上樓。”

  “不必。”她不許他下車。“我已經好多了,真的。”

  “送你上去並不麻煩,我耽心——”

  “我希望自已上去。”她不再給他機會。這一刻,她覺得他是天下最囉嗦、討厭的男人。她只想儘快脫身。“再見。”

  推門飛奔進入廈,連頭也不回。

  剛進大廈幾乎撞倒人,連忙收步已來不及。

  “對不起,對不起——”她抬起頭,看見子樵。“你——”

  驟見他,心中的酸甜苦辣全湧上來,剛才那股難以形容的委屈包圍著她,一出聲,眼淚就掉了下來。

  子樵微微皺眉,臉上卻滿布震驚。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黑眸中似有翻滾的浪。他也什麼都不說。

  相對的時間並不長,然而在他們心中卻仿佛一年、十年、一百年。好象——經歷了一個世紀。

  “你——”她再說,聲音頻抖得不能自持,她知道自己就快崩潰,於是飛快轉身,狂奔進電梯。

  他沒有跟來,只呆呆的站了一陣,默然走出去。

  誰都不知道他心中想什麼,剛才的震驚、凝視、沉默代表什麼?或者他自己明白——也或者甚至他自己也不明白。

  思曼進門時把大家都嚇了一跳,每個人都望住她而忘了問她原因。平日她是冷靜、沉著的,今夜居然狂奔流淚而返,一定有個原因的。

  “我——我不舒服。”她掩著嘴,淚流滿面。“對不起。”

  等她房門反彈回來,大家才驚醒。思朗第一個跳起來,不由分說的追到臥室。

  “思曼——你怎麼了。”她叫。

  思曼伏在床上,哭得十分傷心,不回答她的話。

  “思曼——”思朗掩上房門,慢慢走到床邊。”什麼事?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擔。”

  思曼只哭,七、八分鐘之後,她才漸漸平靜下來。

  思朗一直很有耐心地陪著她。

  她慢慢坐起來,抹幹了最後的淚痕。

  “對不起,思朗,把你們嚇壞了。”她說。聲音裡的抖顫沒了,卻還不是真正、完全的平靜。

  她很努力的在壓抑自己。

  “發生了什麼事?”思朗小聲問。

  “我失態了,”她只是這麼說:“最近太忙。心裡緊張,突然今天鬆馳,看電影又恰有一個鏡頭觸到我的心,我控制不了就象崩潰了一樣。”

  思朗呆呆的望著她,仿佛在問:“真的嗎?”

  “情形就是這樣,你可以問傅堯。”思曼說。

  “真嚇死人。”思朗也笑了。“以前你從來不會這樣,今夜真象火山爆發。”

  “人能常常發洩一下是件好事。”

  “你在公司很受氣?”思朗問。

  “也不是受氣。女人出來做事,遇到的困難真的多些,”思曼終於平靜了。“總之——能克服就是。”

  “傅堯一定被你嚇死。”

  “我不介意他的感受。”

  “還沒有進入情網?”思朗好奇。

  “我是個慢熱的人,不會這麼容易。”她搖頭。

  “好在雷子樵早走一步,否則一定以為你瘋了。”思朗笑。“這個人今夜看來變了很多。”

  思曼不語,只皺皺眉。

  “他變得好怪,視線不敢對著我們,而且更悶,更沉默,坐在那兒就象一尊佛。”思朗笑。

  “怎麼突然他又來了?”思曼問。

  “誰知道?他來看看爸爸、媽媽吧?”思朗聳聳肩。“和爸爸下了盤圍棋,大敗。”

  “誰大敗?爸爸或他?”

  “當然是他。全無心緒似的,”思朗說:“思奕悄悄告訴媽媽,他最近在公司也精神不振,情況不好。”

  “他——原是怪人。”思曼的語氣很談。她不說遇見子樵的事,她在子樵面前才是真正失態吧!

  “怪人!一副失魂落魄狀。”思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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