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流(37)_嚴沁

三十七

　　「明天一早去。」

　　突然間，甯兒想到嘯天是她父親的事，一時間她竟有難以接受的感覺，這太不可思議，她覺得異樣。嘯天是父親──難怪當初相識時，她對他有無比的好感，無比的親切，原來他是父親。

　　她喜歡嘯天是父親。

　　「為什麼我不像你也不像── 他，爸爸。」

　　雪曼色變。但必須要面對現實。

　　「其實你一定會像我們，外貌也許長期在熱帶的關係，比我們黑，但你身上的特質，你的性格，想想看，像的。」

　　「我想立刻把這消息告訴他。」

　　「不── 甯兒，你勿如此做，也許過一段日子，」雪曼急切不安。「我不想這件事弄壞了目前的情形。」

　　「你可不考慮我的感受？」甯兒柔聲說：「你是媽媽而他是爸爸── 我急於得到他的認同。」

　　「不，遲些。」雪曼還是搖頭。「這種血緣關係永遠存在，而且以前的結卻很快能解開。」甯兒想一想，沒有說話。

　　「目前我想旅行，去歐洲，去三個月，」雪曼興奮極了，「去半年，你可以休學陪我，我們母女倆都要媽媽補償一下。」

　　「等我考完大考。」甯兒比較冷靜。「起碼要學業告一段落。」

　　「以後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身邊，絕對不許，我們比別人少二十年。」

　　「我答應你永遠陪你，照顧你，永遠不離開你。」甯兒立刻肯定說。

　　「陳漢怕不喜歡。」

　　「他不喜歡他走，我們母女再也不分開。」

　　「對，對極了。」雪曼擁著甯兒笑了一陣又哭了一陣，感情一直起伏不定，難以自持。深夜，吃了一粒輕微安眠藥才能入睡。

　　甯兒透一口氣，輕悄地回到臥室。

　　她一直在想，這件事是真是假？只是雪茹這麼說，她們就相信了，有什麼證據嗎？雪茹就算說謊也是好意，只是── 甯兒比較冷靜理智，她要弄清楚。她去敲雪茹的房門，意外的，雪茹還沒入睡，她不是說累壞了嗎？

　　「媽── 」甯兒習慣地叫。

　　「阿姨，」雪茹改正：「我在等你。」

　　「知道我會來？」

　　「做了二十年你的代母，還有瞭解你的個性？」雪茹溫柔地笑。「你要真憑實據。」

　　「我只想知道── 」

　　「應該讓你知道，」雪茹拿出已準備好的文件，「這是你的出生紙，看，母親是陳雪曼。這是我領養你的證明，看，陳甯兒，同樣的出生日期，母親變成陳雪茹。」

　　「我姓陳？」

　　「當然以後你姓何。」

　　「我應該把事情告訴他？」「他」是指何嘯天。

　　「雪曼不肯，是不是？」雪茹輕歎。「她是這種人，她太為別人。」

　　「他們倆介真心相愛，二十年前後都是。」

　　「當年何嘯天為何離開？」

　　「他不知道，什麼原因令他忘掉當年的事，我們都不知道，也許姑姑── 」甯兒停下來，眼中閃出異采。

　　「是。也許她知道，我也這麼想。」

　　「明天我去找她，她不是那種人，她很好很理性，她若知道一定告訴我。」

　　「女人的妒意和憤怒令再好再理性的人也會做出很多奇怪的事。」

　　「我相信她不會。她不是那種人。」

　　「事情是否要問過雪曼才說？要顧及她的感受，畢竟是她的事。」

　　「如今也是我的事。」甯兒輕擁一下雪茹。「如果不是你，我不知如今何在，變成什麼樣子。」

　　「你是可愛的甯兒，每個人都會愛你，對你好。」

　　「今夜我無法入睡，事情太突然。」

　　「若非事情變成目前的情況，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把你的事說出來。」

　　「太殘忍。」

　　「你原是她的女兒，她也待你如女兒，有什麼不同呢？」

　　「會有不同。感情上我不能讓她再受苦。」

　　「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有因果。」

　　「謝謝你。阿── 姨。」甯兒悄聲說。

　　甯兒在學校想了整天，她完全無法上課，無心做功課，她心中完全是這幾天發生的事。

　　「甯兒，你有心事。」諾宜關心。

　　「姑姑在家嗎？」她這問得奇怪。

　　「姑姑？這兩天她全不做事，每天靜坐沉思，有時何哲去跟她聊天。」

　　「何哲？」甯兒眼光閃動。

　　晚上，甯兒求見姑姑。

　　「怎麼會是你？雪曼呢？」姑姑平靜如恒。

　　「她不知道我來。」甯兒非常誠懇。

　　「你想告訴我什麼？」姑姑極敏感。

　　「我想同時從你處得知一些事。」

　　姑姑帶她進書房，並關上房門。

　　「關於雪曼的？」姑姑很平靜。

　　「你知道她的？二十年前已知道？」

　　「二十年前？為什麼這麼問？」姑姑詫異。「我們認識並不滿一年。」

　　「但是二十年前你離開家人出走。」

　　「是。二十年前我離開家人，那是因為我和嘯天之間的事，和雪曼無關。」

　　甯兒有點心亂，並不盡是她所想的，難道其中還有其它原因？

　　「我知道雪曼是今天嘯天的女朋友，」姑姑又說，「甯兒，你在擔心我、」

　　「不──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姑姑，難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什麼事？」她愕然反問。

　　「你當年離家，是否因為一個女人？」甯兒思索一陣才說。

　　姑姑望著甯兒，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然後臉色就變了。

　　「是── 她？」

　　甯兒點點頭再點點頭。

　　「我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這樣，姑姑，我懇求你告訴我原因。」

　　「嘯天怎麼會全不知情？」她似自語。

　　「當年為了阿姨，你和嘯天之間曾有過爭執？」甯兒問得直接。

　　「沒有。完全沒有。」姑姑搖頭，「他告訴我，他和一個女人的事，他愛她更甚於愛我。我什麼也沒問，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誰，第三天我就離開家。」

　　「但是他再見雪曼阿姨時並不認得她，對往事也一無記憶。」甯兒真心真意。「我以為你能告訴我們什麼。」

　　「抱歉。我一無所知。」

　　「他也全無記憶。到底你離家之後他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令他如此── 」

　　「我真的不知道。」姑姑凝思。「或者有個人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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