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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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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大堆話,你想我怎樣?」雪曼問。 「就是放開懷抱,接受新的人和事,」甯兒坦率,「何哲說得對,先從晨運開始。」 「請勿忘記我是阿姨,不是你們同年齡的朋友。」 「別人三十八歲還可以選傑出青年,你好像是退休的隱士。就算姨丈在,他也不見得喜歡你這樣。」 「其實學森也總鼓勵我外出,他一直要我參加慈善公益的事,可是我怕。」 「怕?怕什麼?」 「哎――」雪曼知道說溜了嘴。「或者該說是懶,我最怕人多,人一多我就煩。我更怕去當什麼總理主席,還要開會,可怕。」 「媽媽說得對,其實你內心還十分孩子氣,你結婚太早。」 「不不不,這與結婚早晚無關,姑姑說或者我早婚避開了許多情劫,是幸福。」 「這是什麼話?避開情劫?」甯兒愕然。 「不不,」雪曼越說越亂,「姑姑說我有對多情的眼睛――哎!姑姑開玩笑的。」 「你多情嗎?阿姨?」甯兒凝望著她。 「不――我專一。極專一。」她不自然。 「姨丈是第一個男朋友?」甯兒說。 「唯一的一個。」雪曼強調。「我才十八歲,能認識多少男孩子呢?」 甯兒把杯盤放進水槽,東西吃完理該上樓休息,她卻有意猶未盡之感。看雪曼,她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的思想比年齡古老三十年。」甯兒說。 「寧願如此。現代人的觀念很可怕,無論對婚姻,對感情,我不能接受。」 「但現代人許多觀念更合乎人性,也比較合理,像離婚就是。」甯兒說:「現代人不合則分,總比以前沒感情卻死忍好。」 「我不是指離婚,是指許多其它事,」雪曼說,「為什麼我們會談到這些?」 「我想更多瞭解你。」 「我承認自己古老,我相信愛情,甚至相信愛情可以永恆,」雪曼攤開雙手,「這並不可笑,我是看到這樣的例子。」 「現代人也不否認愛情。」 「現代人殺死愛情,什麼都講條件,講錢,太可怕。」 「沒有那麼可怕,阿姨。」甯兒笑起來,「現代還是有很多懂愛情的人,但有的事比愛情更重要,分個先生而已。」 「什麼事比愛情更重要?」雪曼在這件事上很偏激。「托詞。」 「事業。阿姨,肯定事業更重要。如果一個成日追求愛情而不務正業的男人,你會喜歡?」甯兒說。突然間她想起何嘯天,她是這樣教訓過何嘯天的。 何嘯天的改變與此有關嗎? 「你覺得何嘯天是否變了很多?」想到,就忍不住說出來。 「不怎麼覺得。」立刻,雪曼的語氣明顯生硬起來。「這個人難令人接受。」 「但是今天他看來全然不同了,是不是?和前些日子相比。」 「一定撞了大板。」 「也許,」甯兒笑。當然可以這麼說,他不是在雪曼面前碰一鼻子灰嗎?「也許。」 嘯天回香港一星期,每天都忙出忙進顯然是為了公事,最特別的是他每天回家晚餐,沒有那些應不完的女人約會。何哲把一切看在眼裡,好奇在心裡。 父親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想。 晚餐的時候,嘯天從樓上下來,手上還拿著份文件在研究。何曾看過他如此勤力於工作?他總是吊兒郎當,把重要的工作交給得力助手,他總說:「我最會用人,因為我給他全部信心與權力。他們都努力為我工作。」事實是否如此?那些人是否對其忠心耿耿?天曉得。 「最好你好忙,爸爸。」何哲說。 「嗯。」他從文件中抬頭。「我在整頓公司,美國那邊先做好,現在做香港這邊。」 「有什麼不妥?」 嘯天漂亮的臉上露出一些無奈。 「我是有私心的,也不能怪任何一個,誰叫我太不重視?」 「公司出了事?」 「沒有那麼嚴重,」嘯天仍輕鬆地,「只是發現漏洞太多,要整頓一下。」 「最近你連應酬都取消了?」 「信不信我浪子回頭?」嘯天笑得爽朗自然。「玩厭了。」 「我不覺得你在玩,這些年來你仿佛一直在追尋什麼,那不是玩。」何哲望著父親。他們父子常像朋友般聊天。「不知道我說得可對?」 「是嗎?我不清楚哦,」嘯天大感興趣,「我不喜歡思索一些難解的,深奧的問題。對於許多行為,我任性而為。我總是這樣。」 「你被寵壞了而且任性。」 「是嗎?」嘯天大笑。「這是你的旁觀者清。」 「是旁觀者,也是你的,獨生子有時候我覺得能瞭解你。」 嘯天頗驚異地望著這出色的兒子。 「你長大了,阿哲。今年你多大?「 「二十五快二十六了。」 「真的?」嘯天大為意外。「連你都二十五了。」 「你有女朋友嗎?丁甯兒?」 「甯兒只是朋友。」 「哦。我以為你們很好,」嘯天搖頭,「可能我思想中的男女關係狹窄,我一直把她當成你女朋友。」 「她太小,雖然她思想頗成熟。」 「小?何哲,你喜歡成熟的女人?」 「不――我沒想過,」何哲臉紅,「我沒想過現在交女朋友。」 「是保守?或是被我嚇怕?」 「我只想交一個女朋友,很好很適合我的,然後就是一輩子。」 嘯天不能盡信地望住何哲,這是他無法想像的思想,交一個很好很適合然後就是一輩子,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阿哲,要能你像媽媽――」 媽媽兩個字一出,父子倆都呆怔住了。 「媽媽」這兩個字在近二十年來是父子間的禁忌,他們都不提,怕互相間有傷害。嘯天在這麼無意中就說出來,兩個人都震驚。 「也――許。」何哲勉強露出笑容。然後發現「媽媽」這兩個字並沒有假設中的殺傷力,心中結一下子就解開了。「也許我像媽媽。」 「是是。」嘯天更是輕鬆無比,終於可以跟兒子說這兩個字了。「就是像她,她是這麼死心眼兒,感情專一的人。」 「爸,有她的消息嗎?」何哲輕聲問。 嘯天用手擰擰眉心,這是個假動作,掩飾心中的不自在。 「沒有。不過一直都在努力。」嘯天搖搖頭。「今年曾經找過中南美一些小國家。」 「她不會去中美洲,那些地方不適合她。」何哲眼中光芒柔和。「我相信她在歐洲。」 「不可能,我幾乎找遍了歐洲。」嘯天有點粗魯地衝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每年我都派人在歐洲努力,哪怕很小的地方都不放過。」 「別說歐洲,她若地香港想躲起來不見我們,恐怕我們也找不到。」 「是我不好。」嘯天由衷地。「當年我太過份,太荒唐。」 「不――爸爸,我有個感覺,媽媽始終是會回來的。」何哲真心說。 「回來,也許不會原諒我。」 「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何哲緊緊盯著父親,「而是你們之間還有沒有感情的事。」 嘯天呆怔著說不出話。感情,二十年前的妻子,他說不出,他不知道,他沒把握。 「世界上很多事是由感情主導,很多事因感情而成,很多事由感情而失。」 「你說得對。」嘯天皺起眉頭。「我會好好想這件事,一定好好地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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