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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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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朋友,新生活,美好的展望在前。雪曼突然想,陸學森的早逝,是不是給她一個全新機會?一個做她不曾做過,又想去做的機會。 甯兒帶了一身新加坡的陽光回來。 她那淡漠的臉上有動人的微笑,動人的氣質,即使她什麼都不說,也令人感受舒服。 “新加坡有沒有特別的事?”雪曼問。 “回去與同學,朋友共聚,他們說我一身香港味道。”甯兒畢竟才二十歲。 “雪茹呢?”雪曼掛著姐姐。 “媽媽忙,不大有機會見她,”甯兒淡淡地,“從小我也慣了。” “雪茹跟我不同,她是事業女性。” “你是永遠幸福的雪曼阿姨。”甯兒說:“新加坡的人都這麼說。” 雪曼微笑。但,她竟覺泛上唇邊的一絲苦澀味。她是幸福的。 “甯兒小姐。何哲少爺送的花。”珠姐找到機會立刻說。 “哦。”甯兒看一眼那巨束的百合,笑了。 “要不要休息?”雪曼問。 “才幾小時飛機。”甯兒搖頭。“真奇怪,香港真是魅力無窮,我才離開幾天就思念。” “我們去中環逛街?”雪曼眼睛發亮。 甯兒意外地看她,才幾天,她變了。變得令人欣喜的開朗。 “好。你想去哪兒都陪你去。”甯兒說。 雪曼心花怒放。 她忍不住想,甯兒若是自己女兒該多好。 女兒。中環。置地廣場。 雪曼和甯兒已經把所有精品店逛了一圈,沒買到什麼合心意的東西。她們坐下來喝一杯茶。 “累不累?”甯兒關心地。 “女人逛街不會累,悶在家才累。” “雪曼阿姨的哲學。” “我喜歡諾宜和她的姑姑,她們和一般人有很明顯的不同。”雪曼說。 “我眾裡雪他,找到她們。”甯兒笑。 “她們雖住在香港,是香港的一分子,但有置身事外的感覺。”雪曼說。 “是。這是她們最動人處,她們能令我覺得詳和,而且極滿足於目前。” “昨日我在她們家,非常快樂。” “是。那種快樂與平日不同,好象在風景優美的山嶺與大自然為伍,無拘無束。” “尤其姑姑,她仿佛洞悉一切,非常通透,她令人舒服。” “我們大概遇到深山修道的高人,”甯兒竟頑皮起來,“要不然是不世武功高手。” “她們沒有別的親人嗎?” “當然應該有,像我們也有一樣,”甯兒想一想,“其實我們跟她們很像。” “是。我和你,姑姑和諾宜。”雪曼眼睛發光。“這麼巧,大概就是所謂的緣。” “想不想去看她們。” “不要日日打擾她們。”雪曼搖頭,“姑姑平日一定也有她要做的事,否則何以維生。” “阿姨,那麼你何以維生?”甯兒笑著搖頭。 突然間她笑容凝住,眼睛也定住了。甯兒從她視線望去,看到高大英俊,漂亮出色的何嘯天――是何嘯天嗎?外貌一樣,神情氣質卻完全不同。 他從二樓自動電梯下來,單手插在褲袋,瀟灑中帶著嚴肅。眼中光芒異常自信,那一絲不自覺的傲然十分動人。 他也看見她們,猶豫一下,慢慢走過來。 “雪曼,甯兒。”他伸出手。 雪曼不自然地跟他握一下。 “你回來了。”甯兒有強烈陌生的感覺。 “剛辦完事。”他指指樓上,神情正經得令人不信。“公司在樓上。” “回家?”甯兒有強烈接近他的衝動。“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約了人,有機會再見。”他微笑動人,視線掠過甯兒,在雪曼臉上停留片刻。點點頭,大踏步走開。 “他真是何嘯天?”甯兒忍不住問。 深夜,甯兒仍在做功課,回一趟新加坡把一些功課都堆積起來,假期就結束,非得趕一趕不可。 有點肚餓,想起樓下雪櫃裡的粟子蛋糕,再也忍不住地往樓下跑。 雪曼臥室亮著燈。 “阿姨,”甯兒敲門又探頭進去,雪曼在修改早晨那幅設計圖,“還不睡?” “不知道是否因逛街人很興奮,睡不著。”雪曼抬起頭。 “不滿意這幅設計?”甯兒問。從早晨修改到現在仍不放下,這是少有的情形。 “想改,不知道從哪兒下手,而且越看越覺得不順眼。”雪曼隨手把設計圖扔開。“你呢?” “下樓吃粟子蛋糕。” “我陪你。”雪曼少有的好興致。 工人都睡了,她們倆在廚房自己動手,在雪櫃裡搬出不少食物。對雪曼來說,一切新奇,陸學森在時,她這女主人從不進廚房的。 “我發覺離開幾天你看來不同。”甯兒說。 “我也感覺到改變,”雪曼笑,“好象一切可以從頭開始,重新來過,非常開心。” “什麼事令你如此?” “不知道,當然最重要是你,還有你的朋友,所有人,加上氣氛,就是這樣。” “珠姐說何哲陪你呼聖誕餐。” “不是你安排的嗎?” “是他的心思。”甯兒笑。“他是個很溫暖的人,很能替人設想。” “如果你在就好了。”雪曼搖搖頭。“你在身邊,所有有事都好些,感覺也好些。你最好永遠陪著我。” “阿姨,”甯兒考慮一下。“你還這麼年輕,難道就這麼過一輩子?” “難道不該?” “姨丈和你的感情雖然好,你卻該為自己打算。現在是九十年代。” “我沒有想過,也不願想。”雪曼眼中有難懂的神色,“目前的一切我很滿意。” “這是你的真心話?”甯兒打趣。 “是。當然是。”雪曼居然紅了臉。 “阿姨,我覺得你應該打開大門走出去,接觸社會,體驗一下生活,然後再為自己下個決定。” “我不是也接觸朋友,也跟你外出嗎?” “那不同,你該真正接觸社會,”甯兒由衷地,“這些年你生活在象牙塔裡。” “也沒什麼不好。” “姨丈在時我不敢多話,如今我若不說是太浪費了你,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大,值得我們伸出頭去探索,真的。” “但是,我不習慣。” “媽媽說你是受保護動物,天生應該在家中享福,我認為不對。” “我怕走出大門就撞板。” “外面並不那麼可怕,何況以你的條件你可以對任何人或事有選擇權,安全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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