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戲子 >
四十四


  蘇哲進來就盯著潘烈,一副又氣又惱又好笑的樣子。

  “連我也不給一個電話?影帝身分究竟不同了!”她說。

  潘烈攤開雙手,苦笑一下。

  “你知道我從哪裡來的?”她又問。

  “報館?”

  “龐逸那兒。”蘇哲很仔細地觀察著潘烈神色,“他們剛從歐洲回來。”

  潘烈只是眼光——閃,什麼都沒說。

  “他們去參加影展,雖然沒有片子參加,他們是嘉賓。”蘇哲又說,“龐逸說因你得獎而驕傲。”

  “是潘烈得獎,又不是他!”培元插嘴。

  “別小器,他們是朋友。”蘇哲白他一眼。

  “或是半友半敵?”培元捉狹。

  蘇哲和他都笑起來,只有潘烈還是沉默在那兒。

  “潘烈,怎麼不講話?不高興我來?”蘇哲問

  “我——在想一些事。”他搖搖頭。

  “他們問,可不可以請你吃頓飯?”蘇哲望著他。

  “他們?誰?”

  “明知故問,”蘇哲搖頭,“龐氏夫婦。”

  “不,只是龐逸。”潘烈說得極肯定。

  “你答不答應?”蘇哲再問。

  “當然,為什麼不?”潘烈眼中光芒好燦爛,“你也參加,是不是?”

  “我去,可是別拿我當擋箭牌。”蘇哲笑。

  “我寧願自己是箭靶,總比全無感覺好。”他說。

  “潘烈也學會了文藝腔。”培元大笑。

  “他講的是真話。”蘇哲點點頭。

  培元扮一個怪像:“還是蘇哲最瞭解潘烈。”他笑。

  蘇哲完全不介意,潘烈卻瞪他一眼。

  “你預備把自己收藏到幾時?”蘇哲問。

  “明天有個記者招待會。”潘烈說,“我希望公開見了所有人,以後就沒有麻煩了。”

  “別作夢,影迷起碼纏你一年半載。”蘇哲很有經驗,“一直到他們的新偶像出來。”

  “有了潘烈,還能有別的偶像嗎?”培元誇張地說,“連好多大男人都欣賞他,潘烈不知走了什麼運。”

  “說真話,你知道你的影迷最多的是哪種人?”蘇哲問。

  “哪種?”他反問。

  “男人,女人,多數在二十多歲以上。”蘇哲笑,“他們成熟了,所以能欣賞你的成熟和滄桑。”

  “潘烈才二十三,成熟和滄桑?”培元怪叫。

  “他給人的感覺如此,思嘉也這麼說。”蘇哲隨口就說了出來,完全沒經考慮。

  潘烈眼中光芒突然大盛,他凝視著蘇哲,仿佛在問:“思嘉真是這麼說?”

  蘇哲答不出話來,她已經在後悔了!

  龐逸在一間最好的餐廳請潘烈,他們夫婦盛裝出席。

  思嘉今夜看來有些不同,刻意的不同。她把頭髮松松地挽了一個髻,斜插了一枝大粒珍珠簪,看起來比平日老氣很多,襯著她的黑衣,看起來就覺得礙眼,礙眼就在那刻意上。

  她刻意打扮老氣來配合龐逸,使她和潘烈的距離更大。她是刻意的。

  潘烈幾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湧上莫名的憤怒。是憤怒,就是這兩個字,他狠狠地盯著思嘉,不理一邊的龐選和蘇哲,氣氛似乎變得很僵。

  “潘烈,”蘇哲扯扯他的西裝,“你怎麼了?”

  潘烈把視線轉到她臉上,老天!眼睛裡面卻是血紅一遍,他竟完全不掩飾自己。

  “不要這樣!”蘇哲一邊笑一邊在他耳邊咬著牙說了一句,“你要有耐心。”

  潘烈這才不看思嘉,卻沉默地喝起酒來。

  不知道他酒量如何,喝酒的速度卻驚人,一杯一杯往口裡倒,完全不需要考慮。

  蘇哲很著急,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明知勸不了他,又怕他失態,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好在思嘉什麼表情也沒有,——貫的淡漠,一貫的漫不經心,加上龐逸的風度極好,他依然那麼熱誠大方,仿佛對潘烈的——切毫不知情。

  然而,他真的毫不知情?上帝!

  “不知道潘烈的酒量這麼好,”他笑著,“我絕對不是你對手,絕對不是。”

  潘烈紅紅的眼中光芒連閃。

  “我喜歡聽你這麼說!”他已有醉意了。

  “別再喝了,”蘇哲趁機說,“喝醉了等會兒怎能跳舞?”

  跳舞?!潘烈把視線移回思嘉那兒,突然間就放下了酒杯,再也不喝一滴。

  “今夜他一定太興奮,”蘇哲努力打著圓場,“昨天那個記者招待會空前地成功,連社會版也登他的消息,這是前所未有的。”

  “可見我的眼光一流,我是最早看好潘烈的。”龐逸說;“只可惜我們脾氣、個性太相似,沒緣合作。”

  “你可以以你的眼光再找好潛質的人,”潘烈不以為然,“可以製造另一個偶像。”

  “有了你,我到哪兒能找到一個超越你的?”龐逸輕歎一聲,“我這一輩子隻看中了你一個人。”

  潘烈知道他說的是真話,而且這句話十分有分量,可是這句話由龐逸口中說出來,他又覺得諷刺。

  這個世界上怎麼有了龐逸又會有他?而思嘉只有一個!

  “有你這句話我覺得驕傲,”他揚一揚杯子作喝酒狀,“我相信——我們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誰也講不出的聯繫,或者可以說又是欣賞又是嫉妒,但也不太貼切.”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