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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其實,”龐逸輕咳一聲,“今天我請你來,只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先考慮我的提議?”

  “我考慮過了。”潘烈也不看思嘉。

  “哦——是我給的條件不夠好?”龐逸問。

  “我並不清楚你的條件,但肯定知道比我現在簽的好,因為我清楚你的為人。”潘烈說。

  “那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不想拍電影。”他簡單地說。

  “不想拍為什麼要簽?”蘇哲反問。

  “因為他們答應除片酬外,另撥一個基金,培育新的有好潛力的運動員。”他正色說。

  “我同樣做得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龐逸不滿。

  “我知道,只是——”潘烈的視線突然在思嘉臉上掠過,“我不想做你的下屬,替你工作。”

  “這——什麼意思?”龐逸大惑不解。

  “我敬重你的為人,欣賞你的風度,更佩服你的魄力,我沒有遇到任何一位比你更出眾、出色的男人。”潘烈吸一口氣,慢慢說,“我只想和你平起平坐,交不交朋友沒關係,但決不能打你的工,拿你的薪水。”

  龐逸呆楞半晌,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好驕傲的男孩子,我服了你。”他說,“你雖令我心中有失敗和挫折感,但是你的理由令我心折。好!從今天起我們是朋友,不再談拍片的事。”

  他的豪氣與瞭解令人極其愉快,真的很少有這樣的男人,他們是英雄惜英雄?

  “謝謝,龐先生。”潘烈由衷地說。

  “你可以叫我龐逸,”他愉快地說,“我們平輩論交。”

  潘烈的視線有意無意又掠過思嘉,她只沉默木然。

  “你可知道我在哪兒找到潘烈的?”蘇哲插口,“他啊!租了輛計程車在練習駕駛。”

  思嘉皺眉,果然是他,冷冷地瞪他一眼。誰知他也正在看她,那眼光——令人心顫。

  這漂亮又出色的男孩子,他可知道走的是一條永遠不通的路?

  “他永遠做出令人意外的事!”蘇哲又說。

  當潘烈的第一部戲推出來時,正好和思嘉的那部古典的浪漫情調戲打對台。

  這並不是誰有心和誰為難,事情往往就是這麼巧,要碰上的終歸都要碰上。

  思嘉擁有一大批基本觀眾,新戲拍得也好,所以票房一路領先。但是潘烈是新鮮熱辣的英雄人物,警匪片並非拍得很好,潘烈的角色卻極為討好,加上崇拜他的年輕男女極多,票房從普通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地大家都湧去看這“最有型的東方人”,到後來,票房居然贏了思嘉的,而且差距還相當大。

  雖然第一部戲就奠定了潘烈的影壇地位,他並不開心,因為他知道,對思嘉可能是一個最重的打擊。所以儘管片約如雪片飛來,他一部也不接。

  對思嘉,他有內疚。

  蘇哲興高采烈地來找他,他也提不起一絲興趣。

  “影圈第一紅人,怎麼沒精打采似的呢?”她詫異,“你知不知道全人類都在替你高興。”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他反問,木無表情。

  “第一部戲就能打跨天皇巨星,這還不值得高興?”蘇哲完全不懂他。

  “她的票房也很好。”他說。

  “這才更值得驕傲,你是比她更好。”她說。

  “所有的人只看見成功者的榮耀、光芒,”他歎息,

  “沒有人去想想失敗者痛苦、失落。”

  “你說思嘉?”她問。

  “最近有沒有她的消息?”

  “沒有,龐逸也沒有聯絡過。”她搖頭,“他們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小心眼兒吧?”

  “希望不會。”他說。

  “你的低沉是因為怕思嘉難受?”她再問。

  “我沒這麼說,”他不肯承認,“我只是不喜歡有人渲染和誇大我那部戲。”

  “是事實啊!票房打破一切舊紀錄,又沒有人吹牛。”她不以為然地叫。

  “你有沒有辦法制止報紙再寫這件事?”他天真地問。

  “你以為我是誰?”她笑,“除非是政府,沒有人可以制止,而且新聞自由,政府也不會制止。”

  他沉默了半晌,然後歎一口氣:“總之,我被新聞界害慘了!”

  “你以為誰對你有惡意?”她叫起來。

  “總之,我不喜歡這樣。”他固執地說。

  “為什麼呢?”她搖頭,“我認為你這樣紅起來更好,完全靠自己,片子裡只有你一個男主角,功過全由你負。但是如果拍了龐逸那部戲,人家會說是龐逸的製作有水準,思嘉原本就有票房,你的功勞就弱了。”

  “我從來沒想過這些事。”他說。

  “但你重視,對不對?”她望著他。

  “我不知道。”他皺眉。

  他重視嗎?或許是。不想替龐逸工作是一個理由,內心裡,他是否想靠自己紅起來,而不沾別人的光呢?

  他根本不想拍電影,卻接了那鬱警匪片,他——唉!他心裡面真是矛盾得一塌胡塗。

  “我問你,你突然肯拍片,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她問,“紅起來你並不高興,難道你後悔?”

  “沒有後悔。”他想一想,“只是——得了世運金牌之後,我已看不見前面目標。”

  “你不參加下屆世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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