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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以玫搖搖頭,再搖搖頭。

  「找他同來也無濟於事,子莊在他心中比我重要得多。」以玫說。

  「傻丫頭,這根本是兩種不同的感情,怎能混為一談呢?」雅竹說。

  「你不明白,他好固執。」以玫歎息。

  「我不明白?」雅竹笑得好特別。「我怎能不明白呢?何小姐,誠意最重要。」

  以玫臉又紅了,她幾乎忘了雅竹以前曾是莫恕的未婚妻,怎能不瞭解呢!

  「我——想順著他的意思去做。」以玫說。

  「順著他的意思?嫁給子莊?」雅竹忍不住低嚷。「你愛子莊嗎?你會快樂嗎?」

  「我——不想莫恕難做。」以玫垂下頭。

  「錯了,你在為難你們三個人,會是悲劇,」雅竹正色的說:「若你要嫁,世界上男人那麼多,何必一定是子莊?」

  以玫心中一震,忽然間有些明白。

  是啊!她鑽進牛角尖了吧?何必在兩個男人狹小的感情中兜圈子?世界上男人那麼多,除了莫恕也未必一定是子莊!她開始瞭解雅竹的誠意。

  「我——明白了,」以玫透一口氣。「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些話,真的謝謝你。」「我希望你和他都快樂。」雅竹笑了。「以前你們——」以玫想問,又再頓住。「我若說莫恕從未愛過我,你信嗎?」雅竹拍拍以玫的手,轉身去了。莫恕從未愛過雅竹?這話怎講?

  「林小姐——」以玫還想問。雅竹已走遠,已回到她朋友之間。莫恕從未愛過雅竹,會是真的嗎?可是因為雅竹的誠意不夠?誠意。

  已是半夜四點鐘,以玫仍在床上輾轉。

  她無法抹去莫恕站在夜總會一角的影於,他為什麼要來?又為什麼不肯見她呢?他——他既然走得那麼冷酷絕情,又何必回來看她?

  想起莫恕,她心中就像一團火在燃燒,一團永難熄滅的火。

  她輕輕歎一口氣,坐了起來,為自己點燃一枝煙。

  莫恕走後,她碰見林雅竹,這會不會是種安排,或是真的巧合?

  雅竹說莫恕未愛過她,可能嗎?沒愛過?

  她又說「誠意」,難道以玫不曾有過誠意?她是指哪方面的誠意呢?

  一枝香煙燒完,她煩躁的站起來,今夜大概她是無法入睡的了,莫恕——唉!她看見了莫恕。

  站在窗前,沉睡的九龍是安安靜靜的,莫恕會不會在另一個窗前思念她吧?這——是怎樣的一份感情?

  雅竹的話分明是在鼓勵她,雅竹可是認為她還有希望?雅竹會瞭解莫恕比她更多些嗎?

  或是——雅竹見過莫恕?在這段時間裡?

  想到這裡,她心中的火燒得更熾,雅竹若是見過莫恕,必然知道莫恕的地址,她——她

  再也抑止不了打電話找雅竹的衝動!雖然現在是半夜四點鐘,雖然她不知道雅竹的電話號碼。

  是啊!她不知道雅竹的電話號碼,她怎能找到她?

  但是,她知道若自己不找雅竹問個明白,她一定會爆炸,真的。

  找雅竹,找雅竹,找雅竹——有了,先找到子莊,子莊或能知道雅竹的電話。

  再也考慮不了那麼多,以玫拿起電話就撥,她根本忘了現在的時間。

  電話響了好久、好久,才聽見子莊睡眼惺忪的聲音。

  「誰?哪一位?什麼事?」子莊一連串的。「現在是什麼時間,你知道嗎?」

  「我——子莊,是我,以玫。」她呆怔一下,歉意浮了起來。

  「以玫——」子莊是真的醒了,叫了以玫的名字。「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不,沒有事,」以玫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一點。「我——睡不著,找你聊天。」

  「好,好,我陪你聊天,」子莊對以玫千依百順,好得無以復加。「要不要立刻到你家?」

  「不必了!」以玫在考慮應該怎麼樣開口。她不愛子莊,卻也不願傷害他。「我們在電話裡聊好了!」

  「你——你有失眠的習慣嗎?」他問。

  「沒有,子莊,吵醒你真不好意思。」她說。

  「沒關係,絕對沒關係,明天早上我不必回公司,可以大睡一覺。」他在笑,很真誠的。

  「子莊,你和雅竹有來往嗎?林雅竹。」她問。

  「林雅竹?沒有,為什麼問她?」子莊意外的。

  「我——有點事想找她。」以玫硬著頭皮說。

  「什麼事?」子莊問。

  「嗯——她以前唱的一些老歌,我很喜歡,市面上差不多賣絕版了,我想跟她借套譜和歌詞。」以玫勉強找了一個理由。

  「這——也不必找她,我可以替你在唱片公司找,」子莊熱心的。「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替你寫套譜,歌詞是總有人知道的。」

  「不——我喜歡聽她唱歌,我希望認識她,當面請教一些唱歌的問題。」以玫說。

  「哦——好吧,我明天替你打聽一下,」他終於說:「找她想來不成問題。」

  「明天——我希望儘快。」她說。

  「你的個性真急,好,我明天一定最先辦這事。」子莊笑了。

  他是完全不覺察以玫心意,是嗎?

  「不是明天,是今天。」以玫更正他。

  「好,是今天起床之後。」他還是笑。

  似乎——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以玫卻是心不甘的樣於,她不能立刻找到雅竹。

  「子莊,你會開車嗎?」她突然地問。

  「有執照,卻很久沒開過車了!」他意外的。

  「那也沒關係,我想游車河。」她說。

  他叫:「游車河?現在?」

  「你來嗎?我們坐計程車去。」她是突然奇想,就算她走遍全香港、九龍,能找到莫恕嗎?

  「現在——你真是想去?」他猶豫著。

  以玫是不是有點不妥?有什麼人半夜去兜風的?

  「你若不來,我自己去。」她負氣的。

  「來——我立刻來,你等我半小時,」他急切的。「千萬別自己去,等我,治安不好。」

  「我會等你。」以玫放下電話。

  對子莊,她有十足的把握,她叫他東他不敢西,她叫他半小時來,他不會四十分鐘才來。

  但是,女孩子多半是不喜歡這麼千依百順的人,總覺得欠缺一點個性,是吧?

  她很快的換上一條牛仔褲,然後再把頭髮束在後腦,也不化妝——她心目中根本上是不

  在意子莊的。

  二十五分鐘,子莊趕到了。

  他進門的時候還有喘意,他是盡全力「趕來」的。

  「沒有遲到,是吧!」子莊笑得殷勤。

  「走吧!」以玫嫣然一笑,鎖上大門。

  落到樓下,剛好有計程車經過,他們跳了上去。

  「到尖沙咀轉一圈,然後從窩打老道出隧道到沙田,然後送我們回這裡。」以玫吩咐。

  計程車司機詫異的看他們一眼,也不出聲,汽車如飛而去。

  「為什麼忽然想到要去兜風?」他問。

  「不為什麼,」她淡淡的。「我很喜歡隨心所欲的做一點事,我是突發奇想。」

  「你的突發奇想最好要考慮到安全。」他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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