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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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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差不多。」以玫轉嗔為喜。 「對你,我從來不是小器的人。」他笑。 「我會選一個小器的男朋友嗎?」她說。 「該是老公。」男人涎著臉。 「免了,你一輩子也不可能和我正式結婚,」她嘲弄的。「我大概生成黑市夫人的命。」 「不,不,如果你生了兒子,他一樣跟我姓,一樣有家產分,你放心,絕不會虧待你。」他急切的。 「你是故意討我喜歡的,是不是?」她問。 「真的,寶貝,我可以發誓,」他舉起手。「我如果騙你不得好死。」 「別死的、死的,我信你就是。」她笑。「不過我可不想那麼早有孩子,太困身,我還年輕。」 「隨你,隨你。」他望著她只是笑。「隨便你怎麼決定,我總是高興。」 「哦——」她記起一件事。「我登臺那天,你訂幾桌?請多少人來,還有多少花籃?」 「訂了四桌,花籃也不會少,我的朋友每個都會送,」他滿有把握的。「我自己會送十個。」 她滿意的笑了。她虛榮心奇重,雖是一個新人登臺,她卻想做得像紅歌星一樣轟動。 她要先聲奪人,香港是吃這一套的,第二天報紙再這麼一宣傳,她想不紅都難了。 想到報紙,她淡淡的笑了。子莊答應找他唱片公司的宣傳大員幫忙,聽講那位大員和記者熟,一定沒有問題的。子莊——已是她手中的扯線木偶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第六感?以玫突然覺得背後有人望住她,而且非常專注。 她下意識的轉頭望望,就看見了莫恕。 莫恕——一剎那間,她臉色大變,怎可能這麼巧?在這個地方碰到莫恕?她寧願碰到全世界任何一個人,但不是莫恕。 莫恕的眼光又冷又利,像一把刀子劃過她臉上,他似乎已聽見她的話,已洞悉她的一切,在他面前,她已無所遁形,她已—— 「寶貝,怎麼了?」那大腹賈問。 「不——沒有事,」她勉強鎮定,她不能讓目前這罪山對她懷疑。「我們走吧!」 「走?東西剛來,你幾乎什麼都沒吃。」男人叫。 「不想吃了,」她已站起來。「吃得好飽去做禮服不好,會難看。」 「但是我——」男人有點捨不得食物似的。 「下午我們再喝茶。」她不由分說的挽住他走。他們在櫃檯處付了錢,就匆忙離開。 以玫甚至不敢轉頭看莫恕,她的心不停的劇烈跳動,遇見了莫恕,子莊那兒——哎!她 的運氣怎麼那樣差?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遇見莫恕? 或者——她可有什麼方法讓莫恕不出聲? 能嗎?她能夠想出一個叫莫恕不出聲的方法嗎?能嗎?能嗎? 做完晚禮服,買完鑽表,想個辦法擺脫這老傢伙吧!她必須在莫恕和子莊見面之前,把莫恕說服的。 她——或者可以做得到的。 以玫走後,莫恕仍然在酒樓裡坐了一陣,他已再無食欲,因為他看見一幕骯髒、卑鄙的戲。 那個大腹賈固然可厭,以玫卻更可卑、可恥,居然用這種方法去騙別人的錢,她——竟是這樣的女人,可憐的子莊,他實在無辜。 然而——這件事該不該讓子莊知道呢? 子莊知道了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怎樣的後果?他可能承受得起這打擊嗎? 或是——像莫恕十年前一樣,從此不振? 該不該告訴子莊,該不該讓子莊知道? 莫恕又坐了很久,桌上的點心一點也沒有動過,茶也冷了,他的內心一直在爭戰,該不該告訴子莊?因為——從以玫和那男人的對話可知,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不簡單,她的兒子可承繼家產的——該告訴子莊嗎? 付了錢,他離開酒樓。 他心中滿是憤怒——為什麼只是憤怒呢?他應該還有其它多種情緒,為什麼只是憤怒? 以玫與他本身沒有關係,他不該這麼憤怒,他——似乎也不會為子莊,他——怎麼說呢?憤怒? 沒打算坐車,他就這麼一直走回家,那麼長的時間,他仍沒決定該怎麼做,他也變得這麼猶豫不決了? 也許——暫時不說吧,看以玫怎麼表示才作決定,以玫或者要擺脫那大腹賈呢? 好吧,就這樣,暫時不說——打開門,意外的看見子莊和以玫親熱的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說笑。以玫的笑容又親切、又甜蜜,和在酒樓裡完全不同。 看見莫恕,她竟然那麼自然,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她這女人! 「莫恕同來了。」以玫輕輕推了子莊一下。 「莫——莫先生。」不自在的反而是子莊。 「莫恕,剛才在酒樓裡沒跟你打招呼,真抱歉,我叔叔有急事要走,」以玫說得像真的一樣。「你不怪我吧?」 她叔叔——莫恕搖搖頭,逕自回房。 他知道,即使他說真話,子莊也不會相信,以玫已先下手為強,她——實在不簡單。 似乎,莫恕和子莊已到了無話可講的地步。 莫恕不但沉默,而且沉默得近乎可怕,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中沒有一絲光芒,令人心寒的沉寂。 子莊心中忐忑,他得罪了莫恕,是嗎?是因為上次他質問莫恕不給以玫灌唱片的事嗎?然而——他並沒有錯,他愛以玫,不是嗎?他只不過為以玫爭取前途,在莫恕的偏見下。 莫恕是偏見。 不過子莊是不安的,難道他和莫恕的關係就永遠這麼下去?再也沒有恢復原狀的可能? 他自然也不能忘懷莫恕這些年來對他的提攜、教養,然而以玫——他是不能放棄的,這是他第一次付出的一段珍貴感情,他深愛以玫,他矛盾,矛盾極了。 為了避免刺激莫恕,他已不再讓以玫到家裡來,他們總是約在外面見面。 以玫已開始登臺唱歌,她仍用何以玫的原名,在一家居然相當不錯的夜總會裡。 她是有辦法的女人,真的。 她登臺之初據說很熱鬧,很多捧場客,很多花籃,比任何一個新歌星都威風得多。但是——她並沒有像她想像中般的紅起來。 捧場客不會永遠來,賣交情、賣面子也只能幾次,初登臺的熱潮過去了,她開始平靜下來。 這是必然的現象,她不是絕色佳麗,歌藝又非成熟,雖然她已在歌唱界占了一席之地,前面卻有大段路要她自己掙扎、奮鬥,天下裡沒有一蹴而成的。 她卻非常失望,非常不滿,她認為自己可以一炮而紅,她認為自己該一步登天變成紅星,為什麼做不到呢?許多一流紅星未必比她好呢! 她是運氣不好,真的,是運氣。她這麼想,當然,莫恕不肯助一臂之力也是原因之一。 莫恕——她真是恨得牙癢癢的。 子莊到夜總會看過她一次,然後她就不許他再來了,子莊很聽她的話,真的不再來,她是有私心的,她——不能在目前讓子莊看見她另一面的私生活。 想想看,一個月的歌酬不夠她做一件晚禮服,她必須用另外的方法賺錢,當然,她的手段是高明的。 她化了濃濃的妝坐在後臺等出場,化了濃妝,更誇張了她的野性美,那一身閃亮的衣服也襯托出她不同於一般人的光芒——是吧!如果她運氣好,她該可以紅,她這樣的女人。 她等得很沉默,慢慢的在吸一枝煙。她和其它歌星合不來,她驕傲;她好出風頭,愛突出自己,只是每天換不同的晚禮服已令人側目了,她是個新歌星啊! 她得不到人和。她似乎並不介意,嘴角淡淡笑意很是不屑,她告訴自己,以後這些人都要被她踩在腳底下的,是的!踩在她的腳底下。 有人通知該她出場了,她站起來,撫平衣裙,慢慢走出台。她不緊張,一點也不,她是天生的表演人材吧! 唱了三首歌,台下反應還算相當不錯,她微笑著用挑戰的眼光掃過每一個人——啊!她的眼睛亮起來,她看見一個人,莫恕。 莫恕不是單獨來的,還有幾個男女,她一眼認出都是香港歌唱界、唱片公司的要人,她的心熱烈起來,這是個大好機會,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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