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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管。”莫恕沒有表情的。

  “我自然不會管你,”以玫脹紅了臉,她沉不住氣了,她總是在他面前沉不住氣。“你一開始就對我有偏見,處處為難我,在我最重要的第一步時,竟打擊我,你——你有什麼理由這麼恨我?我又不是林雅竹。”

  “以玫——”子莊嚇了一跳,急忙制止。

  “誰說我恨林雅竹?”莫恕竟完全不生氣、不激動,令子莊大大意外。“而且——你沒有資格和林雅竹比,她當年是玉女歌後,今天是億萬富婆,你怎麼和她比呢?”

  “你——你——”以玫氣得連手也發抖了。

  “我說的是真話,我一直是喜歡說真話的人,”莫恕慢慢說:“可惜,大多數的人都不喜歡聽真話。”

  “我——不理什麼真話、假話,你為什麼要打擊我?”以玫眼圈紅紅,倔強的揚一揚頭,收回眼淚。

  “我保護自己,”莫恕臉色一沉,無與倫比的嚴肅。“我重視這次複出。”

  “那又怎樣?林雅竹不肯替你唱?”以玫尖銳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肯?”莫恕是存心氣氣以玫,他覺得以玫生氣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你去問問唱片公司的人,今天下午是誰送我去的?”

  “誰?林雅竹?”以玫睜大了眼睛。

  連子莊都不能置信的張大了口,林雅竹和莫恕見面了?可能嗎?她不再顧忌她那富有的丈夫了?

  莫恕只是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雅竹——和你見面?”子莊問。

  “我和她並不是仇人。”莫恕說。

  “但是——但是——”子莊訥訥不能成言。

  “就是為了她而不要我唱?”以玫吸一口氣。如果只是這樣,她還想得過些,她知道自

  己哪方面都不能和雅竹比。

  “我說過,你還不夠資格灌唱片,你還得再磨練,”莫恕說:“欲速則不達,你明白嗎?”

  “子莊認為我可以。”以玫揚一揚頭。

  “子莊已失去了客觀。”莫恕中肯的說。“子莊的眼光尺度已經有了感情成分。”

  子莊聞言臉紅,這是事實,他承認。

  “好多歌星未必比我好。”以玫說。還是不服。

  “你可以出去唱,任何人的歌都行,我的卻不行,”莫恕正色說:“我只讓第一流的歌星唱我的曲子。”

  “小器,被人利用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對你完全無損的。”以玫說。

  “你和我有何關係,我為什麼要平白被人利用?”莫恕笑得好特別。“對我有什麼好處?”

  “莫先生——”子莊又開口了,他真是變得令人受不了,才多久呢?“我想——是我不好,我不該勉強你,你有你的想法,我太自私了。”

  “愛情總是令人迷糊。”莫恕笑。

  “那麼——這件事該怎麼辦?”子莊問。怪不好意思的。

  “怎麼辦?”莫恕反問。“我說過,我堅決反對的不是任何人,我只要最好的歌星來唱,不論是誰,所以——只要以玫能達到我要求的水準,以後我可以讓她唱我的歌。”

  “我一定能。”以玫挑戰的揚起頭。“莫恕,你等著,我一定能唱你作的歌。”

  說完,大步沖出去,子莊猶豫一下,也跟著出去。子莊是完全變了。

  為了何以玫,二十多年情如手足的莫恕和子莊之間突然有了隔膜。

  那是子莊,他對莫恕不肯讓以玫唱新歌的事耿耿於懷,透過了愛情的紗幕,他眼中的以玫是十全十美的,他一直認為莫恕是有成見。

  莫恕卻不解釋,依然我行我素。他是個原則性強的人,在他認為對的事上,絕不會讓步,絕不可能妥協。

  僵持的氣氛一直在屋子裡彌漫著。

  子莊很早離開家,多半是趁莫恕去散步的那一段時間,他不回來吃飯,晚上也很晚回來,他很明顯的是在故意避開莫恕。

  對他這樣初陷情網的人,愛情是神聖的、偉大的,可令他犧牲一切,拋棄一切的。

  莫恕卻絕對冷靜,他默默的在一邊注視著事態發展,他心中當然是懊惱的、惋惜的、遺憾的,因為他明知以玫對子莊絕非真心。可是他有另一個想法,讓子莊去受一點教訓和打擊吧!只有這樣,子莊才會真正成熟。

  教訓和打擊總使人成熟、成長,真的。

  莫恕每日工作,或者工作是他唯一的寄託吧?

  他把另幾首新歌送去唱片公司,出來的時候站在馬路邊猶豫,回家呢?或是找個地方坐一坐,喝一杯茶?

  不想回家自己弄午餐,他隨便走進了一家相當出名的酒樓。

  這是單身男人的苦處吧?想想看每一餐都得自己煮,什麼興致都沒有了。

  他叫了兩個菜,又要了幾碟點心,坐在一角慢慢的吃著。

  不是假日,又非寫字樓地區,這酒樓的中午茶市倒是不擠,所有人都吃得很悠閒。

  他不經意的四下看一看,忽然看見進門處一對好親熱的男女,他們神態像情侶,依偎著像旁若無人,但他們的年齡卻像父女。

  莫恕的血一下子沖向腦袋,臉也脹紅了,心中全是憤怒的火焰——

  他看見的男女,是以玫和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以玫和那男人被安置在他不遠處,以玫背對著他,但他們的談話聲音他是可以聽到的。

  “寶貝,你要吃些什麼?”男人說得肉麻兮兮,他居然叫以玫寶貝,是什麼關係呢?

  可憐的子莊。

  “你叫什麼我都喜歡吃。”以玫在撒嬌。

  男人得意的呵呵笑起來,迅速吩咐了侍者。

  莫恕那麼冷靜的人,也忍不住的激動起來,他恨自己不是子莊,讓子莊看見以玫的如此這般真面目,子莊該可以清醒吧?

  “等會兒我們去哪裡?賣貝。”那個看來像大腹賈的男人眯著眼睛笑。

  “我約好去做晚禮服,就是專替香港小姐設計禮服的那個設計師,”她笑得好媚、好甜。“親愛的,你說,我應該做幾件?嗯?”

  “就是做來為登臺穿的,是不是?”男人笑。“先做半打吧!讓第一個星期晚晚穿不同的禮服亮相。”

  “半打,怎麼夠呢?”她似乎不高興了。“你捨不得付錢,是不是?”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男人一味的笑。“只要你喜歡,做多少都不成問題。”

  “你陪我去哦!”她笑。

  “當然,當然。”男人顯然被她迷昏了。“只是當了名歌星,大紅大紫之後不許變心。”

  “怎麼說這樣的話,把我當成什麼人呢?”她生氣了。“你難道不相信我對你的心?”

  “相信,相信,”他連忙陪不是。“寶貝,我說錯了,你知道我對你緊張,原諒我。”

  “不原諒。”她撒嬌的。“說錯話就算數了嗎?要罰!”

  “罰,罰,你要怎麼罰都行,只要你不生氣。”男人真像一條乞憐的狗。

  “好!我想一想——罰你買個鑲鑽的手錶給我。”她說。聲音裡滿是貪婪。

  “鑲鑽的手錶——”男人為難了。

  “你知道啦!登臺穿了漂亮衣服卻沒有首飾來配,寒酸死了,”她說:“你想別人說我

  寒酸?”

  “不,不——”男人陪笑。“好,我們等會兒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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