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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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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差不多,」她皺皺鼻子。「快點想個辦法幫玫瑰,自從上次以後,我沒見過她,每天關在屋子裡多可憐?」 「對肯接受治療的人我有辦法,」以哲說:「像丁太太這種怪異的人,我不是心理醫生,我沒把握!」 「想打退堂鼓?」她瞪大眼睛。「不行!你答應過我的!」 「真霸道,天下有包醫的事嗎?」他笑了。握住她的手繼續前行。「我盡力而為,好了吧!」 「當然!否則你沒資格做我朋友!」她說。 「我們——是怎樣的朋友?」他抓住機會。 「朋友就是朋友。還分怎樣的朋友?」她說:「興趣相同,談得來的,都是朋友2譬如——喜歡卜狄倫的,喜歡民歌的,喜歡看卡通的,喜歡吉他的,喜歡騎腳踏車的,喜歡穿牛仔褲的,不婆婆媽媽的都是朋友!」 「說了一大堆,不都是在說我嗎?」他捏捏她的手。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之穎當然不是「在」說他,而卻是那麼「像」他,之穎說的都是他所喜歡的。 「是啊!所以你是我的朋友啊!」她對著他扮個鬼臉。 「之穎,你見到施薇亞嗎?」他突然轉開話題。 「沒有,她不見我!」之穎聳聳肩。「潘定邦只告訴我他們的婚姻結束了!」 「施薇亞不是孩子,怎麼如此幼稚?」以哲搖頭。「我不是背後批評她,她這麼做是害己害人,把婚姻當兒戲!」 「錯了,她不是兒戲!」之穎好認真。「她弄不清楚到底愛誰才全弄成這樣,她一定在後悔!」 「你怎麼知道?」他笑著問。 「那天立奧要帶她走,我看得出她還是愛立奧!」她說。 「你呢?你弄清楚自己愛誰嗎?」他問。 「我?!」她呆了一下,臉一直紅到耳根。「我誰都不愛!」 「真的?假的?」他半開玩笑的追問。 「真的!」羞澀過後,她顯得有點懊惱。「當然真的!」 他輕輕拍拍她,不敢再問。在這方面,之穎仿佛一枚生澀的青果子,說起來似乎頭頭是道,其實是一知半解! 走了整條公路,到了天母美僑集居的屋子前面,他們向後轉往回走。之穎的懊惱消失了,她若有所思的。 「以哲,我——罵了韋皓!」她說。 「怎麼會這樣?你說過不提的!」他好意外。 「是他——他反過來怪我天天不在家,他故意想找個理由擺脫我,我忍不住!」她嘟起嘴巴。 「你就罵了他,後來呢?」他問。 「他不敢再跟我講話,在學校也躲著我,像一隻老鼠,」她說。臉上神情並不得意。「文愛蓮——也不敢見我!」 「你知道自己把事情弄糟了,是嗎?」他瞭解的。 「恩!」她點點頭。「其實——我也不想罵他的!」 「預備怎麼辦?」他看她一眼。 「不知道,」她傻傻的搖頭。「過一段日子大家都淡忘了,就——算了!」 「你能淡忘?」他反問。「韋皓和愛蓮會淡忘?就像施薇亞和潘定邦,他們能淡忘這件事?」 「我們和他們不同,他們把這件事看得較嚴重!」她說。 「都是感情糾紛,不是嗎?」他說:「如果你像立奧般激烈,事情有什麼不同?」 「立奧愛薇亞!」她說。 「你不愛韋皓?」他眼中光芒一閃。 「我想也許是不愛!」她吐了一口氣。「如果我愛,我相信我會像立奧一樣!」 「這是天下最好聽的一句話!」他說得簡直不像開玩笑。 「我的煩惱消失了!」 「你在說什麼?」她弄不懂。 「我在說——明天我就去見慧玲,」他高興的。「我有辦法讓她同意玫瑰上學!」 「真話?」她跳起來。 「辦成了你怎麼謝我?」他盯著她看,笑得好灑脫。 「為什麼要謝——哎!好吧!請你大吃一餐!」她說。 「不,寒假陪我環島旅行!」他說。眼光直閃。 「我喜歡去,可惜——沒這麼多錢!」她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除非現在開始每天替媽媽改學生作業簿,多賺點外快!」 「說定了!」他用右手環住她的肩。「因為若不去環島一次,明年回美國後就沒機會了!」 「你要回美國?!」她好意外,又好失望。 「多半要回去!」他在笑,笑得令人完全不懂他的心意。「誰不希望在父母身邊,是嗎?」 她一下子變得沉默。不知道為什麼,聽說他要回去,雖然還有長長的一年時間,心中也滿不是味兒。這種感覺比韋皓變心還令她難受。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他逗著她。 「我好像註定是沒有朋友的,」她發起牢騷了。「韋皓和文愛蓮,不用說啦,你明白的!立奧又神經失常,施薇亞不肯見人,剩下一個你,你也要回美國!看來——只好等你醫好玫瑰,我再等她長大了!」 「看你說得多糟,回到美國我們仍是朋友!」他說。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似乎想看穿她的心。「不是嗎?」 「雖然這麼說,美國那麼遠,你還能每天晚上來陪我?你還能帶我去吃通心粉?還能翻譯日文歌給我聽?」她一口氣的說:「也沒有人像你那樣沙沙的踩著小徑的石子,踏著月光走來我前面,問一聲『情緒仍然低落』?」 他心中好感動,溫馨的感覺在每一個細胞中跳躍。他知道之穎對他好,可是他不能確定是不是他希望的那種感情,現在之穎這麼說,即使不是他希望的那種感情,他也滿足了。之穎,一個那樣脫俗的女孩子! 他把她擁緊一點。很奇怪,他對她的感情單純得不得了,他只是那麼強烈的喜歡她,或者說——愛吧!他甚至從沒想過要吻她,即使手牽手,即使擁她在胸前,也沒有一絲一毫邪念。 「至少還有一年,我還能陪你一年,」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我們好好利用這一年,或者在一年中,你能遇到一個很好的男朋友!」 「算了,我情願是你,跟你在一起最自然,」她甜甜的笑。「我不必裝模作樣,我不必注意衣服、鞋子,更不必理會什麼髮型,其他的男孩,哎!可挑剔得緊!」 「是嗎!」他不置可否,心中更充實了。 遠遠望去,小徑的燈光柔和溫暖,他們相視一笑,緩緩轉進去。每晚他來,坐一會兒,彈一會兒吉他,或唱幾句民歌,散一回步,不算什麼約會,卻令人安詳,恬適,心靈滿足。以哲不懂,若這不是愛情,世界上還有什麼感情可解釋他倆之間的友誼? 「真的明天去找慧玲?不需要我幫忙?」她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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