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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是。姮宜只能用這兩字形容對他的感覺。冷酷

  空中小姐在叫大家綁好安全帶,還有十分鐘飛機就可以下降,姮宜舒一口氣,終於回來了。

  在旅途中認識的幾個新朋友都互相道別,約會再見。小小頭等艙裡突然熱鬧起來。

  只有姮宜一個人最靜,坐在那兒動也不動。

  當然,疲乏是主因。

  她已記不得喝了多少杯白酒都無法令自己入睡。

  她聽見機輪與跑道磨擦的聲音,又感覺到飛機越來越慢,終於停下來。

  照理,頭等艙的人先下,可是機門一打開,卻先進來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請所有的人稍候。

  接著,一位穿著黑色長旗袍,黑色長斗篷,耳上一對龍眼般大珍珠耳環的老年貴婦,緩緩的走進來。

  宋夫人?!姮宜睜大了眼睛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之際,宋夫人已到了她面前。

  “孩子,我來接你回家。”她溫柔的說。

  姮宜如中魔咒般的跟著她就離開機艙。然後,才有旅客魚貫下機。

  宋夫人打扮雖不特別,也沒說什麼話,但她一出現,就恍如君臨天下,所有的人都被鎮住了。

  等姮宜意識清醒時,她已被安置在宋家巨廈,她原來住的那間臥室。

  所有屬於她的東西都搬了回來,那位清新可喜的陳姑娘也回來侍候她。

  “我要離開。”姮宜猛然站起來。

  “小姐不要這樣,”陳姑娘嚇了一大跳。“夫人親自上機接你回來,這是——是天大的面子。”

  “我根本不需要這面子。”姮宜覺得不安。“她到底要搞什麼鬼?我一回來就好象掉下陷阱。”

  “你先休息一陣,夫人會跟你喝下午茶。”陳姑娘說。

  “我一定要搬回宿舍去。”

  陳姑娘欲言又止,終是什麼都不敢說。

  “請替我通傳,我現在要見安悌。”姮宜說。

  “夫人正在書房見客,沒有空。”

  “客人是誰?懷中?”她問。只有懷中是被接待在書房見的,其它客人沒這榮幸。

  “不是。我不認識那位客人。”陳姑娘答。

  “那麼,你去通知一下,客人一走我就見安悌。”

  “是。”陳姑娘退出臥室。

  現在這種情形下,姮宜更加睡不著了。她真是覺得自己在陷阱中。

  模模糊糊中,她睡了一會兒,睡夢中亂夢無數,令得她更辛苦。然後,陳姑娘進來。

  “夫人在她私人餐廳等你喝下午茶。”她柔聲說。

  姮宜洗一把臉,匆匆下樓。

  宋夫人坐在餐台前,身上已換了深紫色的絲絨長旗袍,神色安詳穩定,和事情發生之初簡直是兩個人。

  “安悌。”桓宜還是禮貌的招呼。

  “坐。”宋夫人指指身邊的椅子。“好久我們沒有好好的聊聊天了。”

  姮宜坐下,沉默的等著宋夫人出聲。

  “你回來就很好,”宋夫人說:“哲之明天會到。”

  “爸爸又來!”姮宜吃驚。“他放得開大學的工作?”

  “女兒比工作重要,”宋夫人祥和的微笑。“哲之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姮宜突然想,宋夫人也只有懷遠一個兒子,心中又不安起來。

  “我自作主張把你搬回來,你不生安悌的氣吧?”宋夫人說:“你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女孩子,我不能任你在外面受苦。”

  “陳姑娘服侍得很好,不算受苦。”她說。

  “總不及自己家裡好。”宋夫人為她倒茶。

  然而“自己家裡”,怎麼說得通呢?她又不姓宋。

  她又想起懷中說過,宋夫人和父親林哲之曾是未婚夫婦的事,會是真的嗎?她無法想像。宋夫人幾乎變成了她母親,這實在荒謬。

  懷中一定弄錯了。

  當然,如果宋夫人生的女兒,不可能象她今天這模樣,她有母親的血統嘛,但——一定也叫姮宜。名字是父親取的嘛!

  想起父親曾和這樣一個女人談戀愛,實在不能令人相信。當年的宋夫人也有君臨天下的氣勢?

  “這次回來,你沉默得多了。”宋夫人說。

  她只笑一笑。

  發生了這麼多事,叫她講什麼?

  房門輕響,傭人送晚報進來。宋夫人隨手翻一翻,姮宜也瞄上一眼,突然看見自己和宋夫人的照片一齊登在報紙的頭條,她吃了一驚,怎麼一回事?

  忘記了禮貌伸手取過報紙,看見社會版上寫著:“宋夫人親迎愛媳,名門閨秀林姮宜將是宋家少奶。”這——這——這是什麼話?!

  姮宜顫抖的放下報紙,眼淚都氣了出來。

  “你怎能——這樣做?”她叫起來。

  “孩子,我說過,這是必然的結果,”宋夫人安穩的說:“你們一生下來就註定了的。”

  “沒有這樣的事,現在已邁入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可能這麼荒謬?”她大叫。

  “完全不荒謬,我會好好給你合理的解釋。”

  “不,說什麼也不行,”姮宜豁了出去。“我和懷遠完全沒有感情。”

  “感情可以在婚後培養。”宋夫人認真的。“生在我們這種家庭,應該只有這一條路行。”

  “為什麼呢?又不為政治?又不為經濟,你沒有理由硬拉兩個沒感情的人在一起,這是一輩子的事。”

  “聽我說。乖乖聽話。以後,我的位置由你代替。”宋夫人仿佛打出了王牌。

  “我不想代替你的位置,我只想做一個平凡人,跟一個愛我,我又愛他的男人一起生活。”姮宜說。

  “為什麼你那個男,人不能是懷遠呢?”宋夫人反問。“你可以試著愛他,或者——至少在表面上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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