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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她一直想著懷中的一句話,各人選自己道路,死而無怨。她——可曾選定道路?

  深夜,懷遠還沒有醒過來,除了他過量的酒之外,相信醫生還替他打了安眠針。

  姮宜在醫院等著。

  這不是家正式醫院,該說是療養院比較適合。許多有錢人覺得不舒服,或失眠,或心緒不寧等等,都喜歡進來住幾天。

  所以姮宜也住了一間病房,就在懷遠隔壁。

  想著中午懷中絕然而去的情形,她覺得心冷。懷遠不比他的會議重要。

  她又想起他半年不回倫敦的事。那豈不是說,他半年沒見到劉馥?大概不會這樣吧!他的私人飛機隨時可以來接劉馥去蘇黎世。

  無緣無故,她歎口氣。

  自從回到東方後,她覺得自己處處不如意,所有的事太不順利,不順心。

  她是否該考慮回美國?再陪父親生活,過簡單、單純的日子?

  有人敲門,快午夜一點了,是誰?沒有理由還有護士。

  “請等一等。”她從床上跳下采,穿上鞋子。然後過去開門。

  黑帽黑衣黑鞋的懷中,沉默的站在那兒。

  “懷遠一直沒醒?”他劈頭就問。

  “他打了安眠針,多休息一陣比較好些。”她說。

  他是開完會就趕來嗎?她是否錯怪了他?

  “我——能進來坐一坐?”他凝望著她。

  “其實你可以明天才來。”她終了說。

  他搖搖頭,什麼也不說。

  他明明是關心,也心急,但他不說。他是個不喜歡解釋的人。

  她開始有一點點明白他。

  “你可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我是說,往後的麻煩會更多,你要有心理準備。”他說。

  “與我有什麼關係。”她淡淡一笑。“這學期結束,我就回美國。永遠不再來東方。”

  “逃避是辦法嗎?”他問。

  “我不想再煩,再荒謬下去,而安悌——宋夫人極固執,沒有人可以勸服她。”她搖頭。

  “可以再試一次。”他說。

  “你可以去試,但不包括我,”她很肯定。“我不姓宋,與宋家沒關係,何必自尋煩惱?”

  “宋家與你的關係永遠脫不了。”他說。

  “你也開始荒謬了?”她皺眉。

  “不——最近我一直努力查上一代的事,有一點小小的發現。”他說。

  “上一代的事?”她好意外。

  “我懷疑一些事,如果不做我心不安,”他是認真的。“在其他事上,阿姨並不那麼固執和荒謬。”

  “你懷疑什麼?”

  “沒有證實的事,我不能講,因為它只是我個人心中的想法。”他說。

  “但是——我想不出有什麼可懷疑。”

  “有一件事你一定知道,以前在中學時,阿姨和令尊林哲之先生是同學,也是極好的朋友。”

  “爸爸說過。”

  “大學時,他們分別在美國不同的名校讀書,兩間學校在同一地方。”他說。

  “這——有值得懷疑處嗎?”她反問。

  “我不知道——”他猶豫一下,很難啟齒似的。“有人告訴我,他們當年是戀人。”

  “沒有可能,”姮宜叫起來。“他們純粹是好朋友。爸爸曾說,媽媽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

  “或者那告訴我的人說錯了。”他並不堅持。“因為他也不肯定,也是聽人說的。”

  “也簡單,要證實這件事可以問爸爸,爸爸從來不會騙我的。”她說。

  “沒這麼嚴重吧!”他淡淡一歎。“這種小事向上一輩求證,如果是謠傳,就不好意思了。”

  “你查的不是這些?”

  “不是。”他想一想才否認。

  “一點點都不能告訴我?”她追問。“與我有關嗎?”

  “是宋家上一代的事。”他只這麼說。

  她只好閉口。她不想做多管閒事的人。

  “你想不想再要一間病房?”她問。

  “是。太晚了,我們都該休息。”他說。卻坐著不動。

  “我去通知護士。”她站起來。

  “等一等——我並不想睡覺,而且——也許懷遠就快醒,我坐在這兒等,你可介意?”他問。

  她很意外。他不是想省一間病房的錢吧?這太不可能。但是——為什麼他寧願坐著等。

  “不介意,”她把懷遠放在心中。“如果我累了,我會睡。懷遠醒時請你叫醒我。”

  他只望著她,什麼表示也沒有。

  但是——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呢?一個男人坐在她房裡,而那個男人是懷中。

  “想不想喝點咖啡?”她問。

  她受不了兩個人相對但卻默默無言的沉寂。

  “如果有——當然很好。”他說。

  她拿起電話,通知了服務人員,還要了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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