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晚晴 >


  「那麼——回去再溫習一遍,免得忘了。」他說。

  「不會忘!」她說得好肯定,「你講得比學校老師還清楚,我全懂了,一定不會忘。」

  「這只是開始,最淺的。」他提醒她。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對不對?」她拿起書本就走。

  「希望如此!」他目送著她出去。

  她讀馬上回家,是嗎?站在門口,秦康在他房間叫:「喂!小星星,進來!」他總是叫心馨小星星,聲音相同,意思就差遠了。

  「這麼肉麻!什麼小星星、小月亮的!」心馨倚在門邊不進去。「自己躺在床上還叫人進去?」

  「睡不著,陪我聊聊天。」秦康要求。

  秦愷在房裡皺皺眉,一壁之隔,房門又開著,他聽得見他們說的任何話。猶豫一下,他過去輕輕關上房門。

  聽不見——對他或許更能平靜些!

  「我明天要上學。」心馨邊說邊走進去。

  「這兒,坐這兒。」他拍拍床沿。

  心馨很自然地坐下來。在她心目中,秦康是「大人」,和她很有距離的大人,就像麥正倫。二十六歲雖不老,但他已經在做事了,建築公司的建築師,不是大人是什麼?

  「又想告訴我你女朋友的事?」她不感興趣。

  「誰說她們?」他搖搖頭,「你為什麼叫心馨,不叫星星?」

  「爸爸取的名字。」提起父親,心馨心中有絲不自在,「姐姐心甯,我是心馨,表示我們是一對寧馨幾。」

  「說得很好嘛!」秦康開玩笑,「我覺得還是星星適合你,你的眼睛不正像星星?」

  「肉麻!你的眼晴像太陽。」她笑了。

  」小女孩最喜歡講肉麻,什麼事都肉麻。」他搖頭,「我的眼睛會冒火,會燒死人,像太陽?」

  心馨嘰嘰咕咕地笑起采,笑得愉快又自然,和秦康在一起,她不必像在秦愷面前,拘束得像學生。

  「喂!空中小姐有什麼好?」她突然間。

  「嗯——」他半眯著眼,一點也不正經,「她們比較懂得服侍人。」

  「女傭不是更會服侍?」她說,「你怎麼不找幾個做女傭的人當女朋友?」

  「你家的四姐嗎?」他裝模作樣,「比我媽媽還老!」

  「不是說四姐!」她笑著搖頭。和秦康聊天,真是趣味無窮,他又幽默又風趣。

  「說誰,我家阿月?像條蠻牛似的!」他也笑著搖頭。

  「她們——漂亮嗎?」她考慮一下,問。

  「她們?哦——空中小姐,」他故意裝出一副沉思狀。「馬馬虎虎啦!你知道,憑人事關係進航空公司的。」

  「你會跟她們其中一個結婚?」她歪著頭問。

  「結婚?還沒想過,也許吧!」他不置可否,「那是很多年以後的事。」

  「二十六歲,還要很多年?」她皺著鼻子問,「你不怕老?」

  「就是等到老得找不到女朋友時才結婚。」他笑。

  「那時候誰嫁給你?」她問。

  「你!」他指指她鼻尖,開玩笑地,「你會嫁給我吧?」

  「荒唐!」她漲紅了臉,用力打他一下。

  他趁機捉住她的手,緊緊抓住不放,一邊用力把她拉到胸前。

  「讓我親一下,KiSSGoodNight嗯!」他似笑非笑。

  「不——不——」她吃驚地掙扎著,他的唇已印在她的面頰上,只是輕輕的一吻。他放開她。

  「晚安!小星星。」他溫柔含笑。

  她又羞又氣,更有說不出的——模糊喜悅,雖然是輕吻面頰,對小女孩來說,是神秘又嚴重的。

  「我再也不——理你!」她嚷著奔出去。

  一出門口,她怔住了,秦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神色沉默而怪異,他看到一切了?

  她心中一亂,快步逃開,連晚安都忘了說——她似乎掉進了一個似真似幻的夢中。

  只是一個普通音樂會,由幾個年輕人聯合演出的,有鋼琴獨奏、小提琴獨奏、獨唱和合唱,浣思和正倫采參加是因為其中有他們的學生。

  浣思一向十分重視這種表演,為了表示對學生的尊重,她總是穿晚禮服。今天也不例外,她穿的是一套象牙色的法國縷花長裙,高貴又大方。正倫很瞭解浣思的習慣和脾氣,他也穿了隆重的白西裝黑長褲,他們幾乎成了觀眾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對。

  正倫和浣思的年齡差不多,四十歲左右,一眼望去,他就是藝術家,那股瀟灑不羈和狂放的笑容,即使他沉默著,也顯得神采飛揚、光彩奪目。他不能算漂亮,甚至也說不上端正,然而,那與眾不同的藝術家氣息卻在微微的怪異之中表露無遺。

  浣思是嫺靜的、含蓄的,和他的狂放剛剛相反,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並肩而立的時候,矛盾中也有奇異的統一調台,或許——是那志同道合的藝術追求使他們和諧吧!

  音樂會結束得很早,十點鐘,所有的節目都進行完了,正倫和浣思相偕到後臺向表演者道賀和勉勵一番,才離開會場。

  「找個地方坐坐?浣思。」正倫望著她,徵求同意。

  他對她的感情是揉合了尊重與仰慕,當然,他愛她。

  「十點了,」浣思看看腕表,「我答應心馨十點半回去。」

  「坐半小時,我有些話想告訴你。」他體貼地挽往她。

  「也好!」她微微一笑。她的微笑十分動人,成熟而有風韻,令人難以抗拒。

  正倫帶浣思上了他淺黃色蓮花牌跑車,只跑車的小提琴家?聽來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正倫的氣質、風格和個性,倒十分配跑車的。在感情上,他奔放得像野馬。

  他帶她到國賓飯店頂樓,那個演奏古典音樂的地方,他們找到一個角落的位置。

  浣思心中懷疑,正倫看采是慎重的,他有什麼話要告訴她,又要她聯合開演奏會?正倫要了一瓶香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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