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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凡,我和正倫訂婚,你真——不介意?”她終於問。那是她忍了好久好久,卻是渴望知道答案的一句話。

  “我該介意嗎?”他看她一眼,大步下車。“謝謝你送我。”

  浣思果怔半晌,剛才他看她,她突然發現他眼光深處有一點特妹光芒,她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那是什麼?

  心馨放學回家,在放信的茶几上看一看,沒有心寧的信,她沉默地躲進了自己的寢室。

  她不快樂了一整天,就為了昨夜浣思的一句“訂婚”。那的的確確傷了她的心、她的感情,麥正倫並非不好,只是一一他不是爸爸!

  沒有人能代替哲凡在她心中的地位,誰也不能。

  但是——看來正倫將是她的繼父了,是嗎?浣思親口對哲凡說的,她親耳聽見的,這還假得了?浣思以後就會是“麥正倫夫人”,她和心寧呢?還是姓劉——這是矛盾的,真是矛盾,浣用不能姓麥。

  該寫封信告訴心寧的,看看心寧有什麼意見,姐妹倆商量一下也好,免得她一個人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地悶死了。

  說寫就寫,拿起筆,拿起信紙就寫:

  姐姐:媽媽和麥正倫訂婚了,怎麼辦?你有什麼意

  見?速回信!

  心馨

  寫了信封,封起來,看看表,街口的郵局還沒關門,趕得及寄“限時專送”,嘿!心甯接到信時怕不要半夜十二點?嚇破她的膽?

  隨手抓了一點零錢,衣服也采不及換仍然穿著北一女綠制服就跑了出去,她聽見四姐在用廣東國語大喊著問她去哪裡,她連回答的心情都沒有,媽媽訂婚了!

  在郵局寄了信,回家嗎?她只有這個地方可去,不回家做什麼?秦康一定還沒下班,要不然就有約會,什麼空中小姐啦!秦愷——他當然不會陪她玩、陪她聊天,他肯教她數學已經很不錯了,可惜補習的時間還沒到——

  一部公路局車停在路口,她不經意地望一眼,哎——下車的不正是秦愷?他比她還晚下課啊!大學生呢!

  “秦愷!”她招呼一聲,沒有平日的開朗、活潑。

  秦愷很特別地看她一眼,向她走來。

  “你怎麼了?”他的關心藏得很深,不容易聽出來。

  “啊!我今天數學考及格了!”她笑一笑,並不興高采烈,也沒有慣見她一跳一蹦的。

  “很好,只是——你卻不高興?”他又看她。

  她聳聳肩,不知道該怎麼說,可以告訴秦愷嗎?他不算朋友,只教她數學,但是——除他以外,幾平找不到一個可以順吐心事的。

  “我如果說一件你不喜歡聽的事,你不聽就是,但請你別走開,裝作在聽,好不好?”她天真地說。

  “我會聽,”他肯定地說,“不需要裝。”

  “但是——”她摸摸短頭髮,“聽了你也會不開心呢?”

  “不要緊,朋友——應該分擔喜和憂。”他是真誠的。

  朋友?!她驚訝地看他一眼,他說朋友,他當她為朋友嗎?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她一直以為只有秦康才是朋友,秦愷根本不理她,他也說她是朋友——

  “那我就告訴你!”她說,”媽媽和麥正倫——訂婚了!”

  秦愷——那樣冷漠的人也忍不往皺眉。

  “她告訴你的?”他反問。

  ”她告訴爸爸,就是劉哲凡醫生,我聽見的!”她說。

  “你——不喜歡她訂婚?”秦愷問,“或是不喜歡麥正倫?”

  “我想——兩者都不喜歡!”她踢飛一塊石頭,“我心目中劉哲凡才是惟一的爸爸,媽媽的丈夫。”

  “但是他們離婚了。”他提醒。

  “就是!”她看來很煩,“要不然哪兒會跑出一個麥正倫呢?”

  “劉——心馨!”他連名帶姓地叫她,叫得很生澀、很困難似的。“你不以為你媽媽應該再找尋幸福?”

  她呆一下,秦愷怎麼這樣說?他怎麼不幫她?他認為浣思應該訂婚?

  “我不明白!”她不高興了。

  “我瞭解你的心情,”他說得很婉轉,“你不希望另外一個男人搶去你爸爸的太太,可是——你可替你媽媽想過?”

  “想什麼?”她直率地問。

  “一個女人不能建立一個完整的家。”他正色說。

  “但——”心馨委屈地叫起來,“不該是麥正倫!”

  “也不該是任何人,是不是?你心裡一定這麼想。”不愛說話的秦愷竟有那麼強的分析能力,竟能說得那麼好。“然而——劉哲凡醫生已和你媽媽離婚,是他自己放棄的,不能怪其他人,對不對?”

  “我知道,”心馨點頭,她明白這道理,可是道理是道理,感受卻又是另一回事。“我聽見了卻難過!”

  “我明白,”奏愷站在他家屋前草地上。“換成我也會有和你一樣的感受,這是感情,但——也該另外有理智的一面。”

  “接受麥正倫?”她皺起鼻子,不以為然。

  “或者說——接受你媽媽找到的幸福。”他說。

  麥正倫是浣思找到的幸福?雖然外表和才氣他都出色,可能也很受浣思,心馨卻總覺得他缺少一些什麼,那似乎該是心靈聯繫之類的。

  “媽媽有了幸福,我們呢?”她還是不高興。

  “你們——也會有屬於個人的幸福。”秦愷提醒地,“你和劉心甯不會永遠在你媽媽身邊,是不是?該有一個陪伴她一輩子的人。”

  陪伴浣思一輩子的人?麥正倫,像嗎?

  “我知道你好心開解我,可是我是死心眼兒,”心馨皺著鼻子,“想不通的事恐怕一輩子都不會通。”

  “這樣——豈不很令人難堪?”他擔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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