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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依然煩躁,和秦愷談了一陣等於白說,她仍然不能快樂起采。“算了,我不去想它就是,實在不行——我去爸爸那兒。”

  秦愷搖搖頭,想說什麼,終於忍住了。這種事很難幫得了別人,他自知做不到,還是閉口的好。

  “我進去了,晚上你若要來——我有空。”

  “我一定要來,還有誰能使我數學及格呢?”她笑了。短暫的笑容——閃而逝,她真是不快樂。

  秦愷進屋子了,她仍站在草地上,她望著遠遠的公路局車站,秦康會回夾嗎?

  真是很幸運,望了兩班車,終於見到高大英俊的秦康回來了,秦康——即使他不說話、不安慰,她的笑容已浮了上采。

  “秦康——”她奔著迎上去。她已忘了昨夜秦康吻她面頰,她發誓永遠不理他的話。

  “哦!小星星!”秦康一把擁往了她,很自然、很單純,他絕對當她小女孩、小妹妹。

  窗門裡人影一晃,奏愷退開了,他總是看到一些他不喜歡看到的鏡頭。

  『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晚?”她仰望著他。

  “想我?等急了?”他開玩笑。

  “胡說八道!”她愛嬌地白他一眼,“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很不好的消息。”

  “是嗎?什麼很不好的消息?”他問。漫不經心,他只在想今夜和空中小姐約會要穿哪套衣服。

  “媽媽和麥正倫訂婚了!”她嚴重地說。

  “哦!”他作出一副憐憫狀,“小星星,你很難過嗎?沒關係,我陪你。”

  “真話?”她眼睛一亮。秦康陪她,那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至少足以抵消浣思訂婚的不快樂。

  “大人哪有騙小孩的!”他隨口說。他沒有什麼心思和她聊天,他回來是換衣服的。“回去吧!乖乖讀書,找秦愷替你補習數學,我一有空就陪你玩。”

  ”什麼時候有空?”她問。

  “除了會夜,隨時有空。”他捏捏她的臉兒,眨眨眼,逕自回家了。

  心馨也不在意,秦康說有空就陪她,她已經得滿足,她對他充滿信心,她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她真的立刻回家,說也奇怪,她竟快樂起來。

  四姐告訴她浣思不回採晚餐,有應酬,要她獨自先吃飯。應酬!心馨不滿意地咕噥著,一定又是那個麥正倫,看!才說訂婚,他就霸佔了浣思大部分時間。

  看來,心馨將失去浣思,會嗎?

  悶悶地吃完晚餐,吃了水果,拿了課本就往秦家跑,明天有英文測驗,補習完數學還得回來背書、看英文文法,今夜不能浪費時間。

  像開夜一樣,秦愷坐在書桌前等她,所不同的是秦康不在,秦愷的神色也特別安詳些。

  “不會太早吧?”心馨坐下采,“我等會兒還要背英文,還要洗澡,怕來不及。”

  “沒關係。”他搖搖頭,燈光柔和,他臉上線條也柔和。

  心馨轉頭望望外面,突然問:“秦康出去了?”

  “嗯!去跳舞。”他暗暗皺眉。心馨關心的永遠是秦康。

  “跳舞!”她皺起鼻子,“他只會玩!”

  “每個人生活的目的不同,”他含蓄地說,“玩樂本必不好。”

  “你生活的目的是什麼?”她很感興趣。

  “是生活得真實,生活得有自己,生活得——有生命。”他說。

  “聽不懂,又要真實,又要有自己,又要有生命,誰生活裡沒有生命呢?”她不同意。

  “這生命指——意義。”他解釋。

  “生活得有意義——這倒困難。”她搖頭。

  “並不困難,只要你有心去追尋”他正色說。

  “你的話很怪、很性格,”她高興一點,“以後多教我一點,我好去唬同學。”

  “這是心裡的真話,不是用來唬人的。”他不以為然。

  “秦康永遠不說這樣的話,你們真是絕對不同。”她笑,“像我和心寧也不同一樣。”

  “我想是的。”他指指書本,“開始嗎?”

  “好,開始!”心馨低下頭,立刻又抬起來,“秦愷,你從來不出去玩,不娛樂自己,是嗎?”

  “一個人玩——也是寂寞。”他是含蓄的。

  “可惜我要考大學,否則我們可以一起玩。”她說得毫無心機,十分坦率。

  “我提醒你一件事,每天悶在房裡讀書,未必有效,有時候輕鬆一下也好。”他說。

  “很想如此,做不到!”她無可奈何,“每個同學都在拼命,我若玩一下,豈不是被人比下去了?我試過去玩,也玩得提心吊膽,一點也不快樂。”

  他看她一眼,拿起紙筆,很認真地開始講解數學。對他來說,書本比找話題更容易些,也惟有在講解學問上,他的口才能靈活些。只是——他發現心馨今夜並不十分專心,她若有所思、若有所想,每一次有汽車從門口經過,她都顯得特別關心,她——等誰?浣思,或是秦康?

  “今天講到此地吧!”秦愷也是善解人意的,然而,他卻絕不露痕跡。

  “比昨天少,”心馨看一著筆記,“我不專心,是不是?”

  “你——等人?”他終於問。

  “媽媽應酬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看看窗外。她等的是浣思,秦愷覺得高興些,他是有些嫉妒心馨和秦康之間的友誼。

  “你害怕,或是擔心?”他問。臉上沒有關懷的影子,連聲音裡的也不易覺察。

  “媽媽昨夜才不舒服,也不知道她去醫院檢查了沒有,”心馨漂亮的小臉兒陰沉下去,“我擔心她支持不住。”

  “為什麼不問問劉哲凡醫生?”他提議。

  “爸爸,哎!我去打電話!”心馨拍拍額頭,“我怎麼笨得不知道問爸爸?”

  心馨奔到秦家客廳打電話,這個時候哲凡應該在家中,哲凡是不喜歡應酬、不喜歡夜遊的,以往的日子,他總在這段時間裡著些醫學雜誌什麼的。電話響了很久、很久,心馨幾平失望得要放下時才有人來接聽。

  “喂!劉哲凡醫生診所。”女人聲音,不是哲凡。

  “我是劉心馨,爸爸在嗎?”心馨問。她聽不出那女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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