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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她心中一陣翻湧,眼淚緩緩地流了下來。被掌摑的臉早已不痛,心中那一絲隱約傷痕也被天威這句關懷和蠻有感情的話醫好了,天威到底對她是有情的,他那樣剛硬冷漠的男孩,也說了這麼一句話,多難得啊!

  「天威——」她嗚咽著。

  「我脾氣壞,沒有節制。」天威搖搖頭,聽得出他聲音中有太多悔意。「我不該打你!」

  「我——沒有怪你,」她吸吸鼻子。「真的,我現在只擔心你的事!」

  「難不倒我傅天威的!」他眸中光芒一閃。「這個場面也撐持不起,我就別在臺北混了!」

  「你可以不做這一行的!」她趁機勸他。

  「你不懂,我是只有這條路可走,」他歎一口氣。第一次天威表露了他的內心,是因為她的善良、真摯?或是他的內疚?「軍校通緝我,我家又沒錢沒勢,還欠了一大筆債,我急於想賺一大筆錢,只有撈這偏門玩意兒!」

  「欠債的不是你,而且回軍校自首、悔改,責罰怕也不會太重。」耐雪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若天威走上正路,那簡直是太好、太完美的事了。「你應該把眼光看遠一點,這一行即使真讓你在短時間裡賺了一大筆,這一輩子怕就得賠下去了!」

  「哪有這麼嚴重?」他微笑一下。「軍校我是絕不回去了,因為——你知道嗎?我是為林文蓮而去軍校的,再回軍校對我無意義,反而令我痛苦。」

  「但生命是你的,前途是你的,讓一個女孩子來左右你,豈不太傻?」耐雪柔聲說。

  「傻——也做了,由它去吧!」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耐雪,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對我這麼好,林文蓮也沒有,我——我答應你,當我賺了一大筆錢,還了家裡的債之後,我一定永遠脫離這個圈子!」

  「真的?!」她驚喜交集,他這麼做是全為了她,是嗎?

  「我可以發誓!」他認真又嚴肅地。「我傅天威講得出的話一定做得到,你該相信我!」

  「我相信,真的,我相信!」她一連串地說,「那個時候我們可以隨便做點小生意,哪怕只是開一家小雜貨鋪我也開心。我們可以正式公證結婚,可以有一兩個孩子,可以有一個小小的家,你說多好!」

  天威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說起未來她眼中的光芒、她臉上興奮的紅暈都令人感動。他是喜歡她的,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子,他又不是鐵石心腸,可是——他自己往往也控制不了對她的惡劣態度,似乎要故意折磨她似的。他內疚地吻一吻她的手心,想起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就認定了她是他發洩仇恨的對象,他的態度、他的表現都令人受不住,偏偏她卻忍耐了,這是什麼呢?她上一輩子欠了他的?或是——緣定三生?

  「你說的一切不久之後就可以實現,」他第一次用了溫柔的聲音。「我保證,不需要太久的時間!」

  「真的?真的?」她開心極了,今天真是特殊的一天,似乎一切都有了好的轉機。「不會太久,一年?兩年?」

  「差不多就是這樣!」他凝望著她。「耐雪,你比林文蓮漂亮得多,無論內心或外表,這是我的真話!」

  「哪兒——是這樣呢?」她心花怒放。

  「耐雪,以後我一定好好對待你,保證!」他真摯地說。

  她眼圈兒一紅,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終於贏得了天威的真心,這最重要,也是她當初不敢奢望的!

  他們手握著手,凝眸相望了好長一段時間。

  「你今天下午真是去應徵工作?」他突然問。剛才的柔情蜜意一下子漾開了。

  「是啊!很大的一間公司,請我做出納,每個月六千塊錢,年底有花紅和獎金,還可以升級,」她一口氣說,「那個程經理叫我十五號去上班呢!」

  天威不置可否地沉思了一陣。

  「你真打算去?」他問。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希望去,」她坦誠地望著他。「並不是為錢,我希望學一點東西,希望忙碌一點,每天困在這小屋子裡,你又不常常在,我很悶!」

  「如果我反對呢?」他又問。

  「那我就不去,」她肯定地說,「我又沒簽合同,去與不去都有自由!」

  「很好!」天威笑了。他滿意於自己在耐雪面前的分量和地位。「你去吧!十五號開始你出納員生涯吧!」

  「你真的答應讓我去?」她高興得跳起來。天威真是因她而改變了呢!

  「傅天威說話算話!」他點點頭。

  「那我——」話沒說完,門外的客廳傳來一陣爭吵聲,又有一些嘈雜的聲音。

  天威和耐雪同時變色,天威更是一躍而起,套上鞋子就沖出去,嘔吐過後他的酒醉醒了一大半,除了些頭痛之外,他走路已不再搖晃。耐雪不願在這種場合露面,躲在門外張望,發生了什麼事呢?

  天威出到外面,糾紛已經被于文泰解決了,他只看見一個長頭髮的陌生年輕人正被「送」出門,那是一個陌生男孩子,臨走時投來的一瞥令天威皺眉,那人分明不懷好意!

  睹客們又繼續他們的賭博,剛才被踢翻、推倒的椅子桌子已扶正,牌也收拾好了。

  天威做一個眼色,神色不怎麼好看的于文泰跟著他一起走進那間小小的所謂賬房。

  「怎麼樣?」天威問。

  「出老千!」于文泰冷哼一聲。「那小子瞎了眼睛!」

  「哪一路的人馬?」天威皺眉。

  「生面孔,不知道,」于文泰搖頭。「我已叫阿胖去查了,我不會放過他的!」

  「生面孔也放上來?阿發吃昏了頭嗎?」天威問。

  「是阿發去追你那一段時間混進來的!」于文泰說,「那小子逃到天邊也得被我追回來!」

  天威沉思了一陣。

  「我看沒這麼簡單,」他慢慢說,「明知是我們的場子還敢來生事,必有後臺!」

  「後臺?」于文泰眨眨眼,他可想不到那麼多。「我以為他想來發洋財的!」

  「臨走時他看我一眼,我發覺他不懷好意。」天威還是搖頭。

  「發洋財的地方多得是,何必來惹我們?」

  「你以為是誰派來的?」于文泰認為有理。

  「不能確定,多半是周俊彬!」天威說,「他不敢明目張膽的惹我們,派小角色來破壞我們的信譽!」

  「有道理!」于文泰叫起來。「只有周俊彬才那麼陰險!」

  「剛才你們修理了他?」天威問。

  「當然,否則不能平眾怒,那麼多賭客啊!」于文泰說,「希望阿胖能查到他的底,起他的家容!」

  「好!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天威想一想,說,「今夜成績怎麼樣?」

  。不錯!比前些日子都好!」于文泰笑了。

  「流動金夠不夠?」天威再問。

  「暫時是夠了,」于文泰拍一拍保險箱。「能再調一點來補充當然更好!」

  「嗯!明天我再想法子!」天威走出去。

  「天威,」于文泰追出來。「下次你不能再對大嫂動手,我實在看不過眼了!」

  天威盯著他一陣,一個字,一個字說:

  「注意場子,我怕麻煩會接二連三的來,那才是你的正事!今天——只是個序幕!」

  于文泰呆怔一下,天威已回到臥室。

  今天的意外只是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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