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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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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要走?」母親氣餒了,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女兒。 「是!我已決定,」耐雪堅定地點頭。「我希望你原諒我,我去——因為我愛他!」 「你愛那樣一個人?」母親紅著臉尖叫起來。「你瞎了眼睛?你也不怕人家笑話?一個壞蛋,一個敗類,耐雪,你太傷我心了,你——簡直不可救藥!」 「我愛他——並不在乎他是什麼人,愛是沒有條件的,」耐雪小小的臉兒好莊重。「我更不怕別人笑話,因為這件事根本不可笑!」 「還不可笑?你跟那樣一個人私奔、同居,簡直笑掉別人大牙,我的臉也丟光了,」母親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又勢利、又跋扈、又庸俗,難道平日親切溫柔不是她的真面目?難道她對女兒也用一副假面具?「耐雪,二十歲的女孩子,還是大學生,你不覺羞恥?」 「愛情並不可恥!」耐雪提起小箱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媽媽!」 「別走,耐雪!」母親霍然跳起來。「你不能走,不許走,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絕不後悔!」耐雪正色說,「我會回來,我會對你負責,但現在我一定要走!」 「耐雪——」母親淒厲地叫。 「媽媽,你並非失去女兒,相反的,你會得回一個兒子!」耐雪說。她高興自己變得這麼勇敢。 「我不要那樣的兒子——」 「再見,媽媽,」耐雪不理會她的叫喚。「你保重,我會時常回來看你!」 「耐雪!別走——」母親尖利的聲音追出來。 耐雪咬著唇,大步走下樓梯。她要追尋的是愛情,為什麼母親不能明白呢?母親那樣子也令她難過,好像一輩子失去了她似的,她會回來的,母親,請原諒她! 她攔了一部計程車,說了天威給她的那個地址,計程車很快地把她送到目的地。她下車,看見紅門邊上站著兩個流裡流氣的男孩子,這兩個人——與天威無關吧? 正待按鈴,其中一個男孩子阻止了她。 「小姐,請問找誰?」男孩子嬉皮笑臉地。 耐雪皺眉,這是兩個無賴吧? 「讓開,我找誰與你們無關!」她沉下臉。 「這麼凶!」另一個搖著頭,嘖嘖有聲。「小姐,要上這道樓梯就必須通過我們,這是規矩!」 「什麼規矩?這個樓梯是你們買的?」耐雪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怕他們。 「那倒不是,但——」其中一個摸摸頭。「你若不是去四樓,請走另一道門吧!」 「我去四樓,」耐雪揚一揚頭,這兩個傢伙真是天威的手足?「我找傅天威!」 「找老大?!」兩個傢伙不敢再無禮。「請問——」 「沈耐雪!」耐雪沒好氣地。 「大嫂?!」兩人一齊叫,立刻讓開了路,打開紅門請她進去。 這一聲大嫂叫得耐雪面紅耳赤,難道天威早已算定她會來?早已把她的名字告訴大家了。 沿著樓梯走上去,在四樓處按了門鈴,一個女工模樣的人替她開門,也不問她什麼就讓她進去。 一進門,她看見幾桌賭興正濃的男女,有打麻將的,有玩撲克的,屋裡煙霧迷漫,烏煙瘴氣。這就是天威的場合?她皺皺眉,一個又高又壯的男孩子迎上來。 「請問——」男孩子看見她手上的小箱子,很是驚異。 「天威在嗎?」耐雪懶得和他囉嗦。 「你——沈耐雪?!」男孩子眼睛一亮。「請跟我來,天威在臥室,嘿!我是于文泰!」 經過小走廊,于文泰魯莽地推開一扇門,劈頭劈腦就朝裡面叫。 「天威,沈耐雪來了!」說完把耐雪推進房,立刻關上房門。 床上平躺著一個男孩子霍然跳起來,那不是天威是誰?他滿臉、滿眼睛都是驚喜,凝望耐雪半晌,張開雙手欲奔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欲奔過來的動作停止,驚喜的神情也被掩飾了。 「是嗎?」天威只淡淡地說。 耐雪心中激動,她已捕捉了天威剛才那一刹那的心靈激動,她也看見了天威有意的掩飾,這——已經足夠了,原來天威心中仍是對她有情的,是嗎?是嗎?他只是不願表達出來而已! 「天威,我——來了。」耐雪吸吸鼻子,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早就該來了,」他還是走向她,並擁住她的肩。「你明明喜歡我,愛我,還猶豫什麼?」 「我——我——」耐雪倚在他懷裡,滿足得什麼話也說不出,天威並非全然對她無情呢! 「來了就好了,哭什麼?」天威故意把聲音裝成好冷,他——心中可是喜歡耐雪來到?「我最討厭女孩子哭,我要你笑,來!笑一笑給我看!」 「天威——」耐雪忍一忍,終於破涕為笑。 「來!讓我帶你出去慶祝一下,」天威的興致忽然好了,他剛才不是還漠然躺在床上嗎?「我們算什麼?試婚?同居?你說!」 「對我來說,不是試婚,不是同居,是——一輩子的事,」耐雪吸吸鼻子,小臉兒好莊重。「來之前我下了好大的決心,跟了你——我一輩子也不會改變!」 天威沒出聲,耐雪只感覺到他擁著她肩的手一緊,這一緊——可是代表了千言萬語?可是代表了天威的情? 天威——可有情? 耐雪來到天威這兒已經兩星期了,不論說同居或試婚,他們確已過著夫婦般的生活。 對耐雪來說,她是放棄和犧牲了以往的一切,是下了最大的決心,她對未來抱著一個美好的希望,她希望自己能擁有所有女孩子所嚮往的幸福,可是,她心裡也非常明白,她這麼做是毫無把握的押注賭博,輸贏的成分幾乎是一半對一半。她並不後悔這麼跟了天威,無論她再不習慣這兒的環境,能和天威在一起,她是快樂的! 然而對天威——耐雪的來曾帶給他一陣精神上的滿足,卻不曾真正平衡他、安平他,他的情緒時喜時怒,極端的不穩定,他的脾氣也像一陣雨般,能在一秒鐘之間發生變化。 耐雪以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她認識他時已是如此,只有于文泰和他的老兄弟知道,天威變了,徹頭徹尾的改變,令人覺得陌生和可怕。 天威為調頭寸的事出去了,只有耐雪獨自在臥室裡,她的世界似乎就是這臥室,她幾乎絕不邁進客廳一步,除非那兒連一個客人也沒有時。她只是個年輕的女孩,時間長了,她自然會覺得困在屋子裡好悶,好無聊,前幾天看見報紙上一段聘出納員的廣告,她半開玩笑、半好奇的寄了一封應徵信去,奇妙的,今天竟收到了回信,說是約她見面,就在今天! 約見?她心中躍躍欲試了,反正天威又不是常常伴著她的,她的確可以利用白天的時間去上班,若有一間公司肯請她,相信媽媽也會高興些,至少她可以表示自己不是墮落。 於是她換了衣服,不驚動客廳中任何人的悄悄走出大門,走下樓,走到陽光下。守在門外把風的兩個男孩子雖詫異她的外出,她卻好心情的不加理會,她去應徵工作,又不是去做什麼壞事,詫異什麼呢? 陽光和新鮮空氣令她振奮,馬路上繁忙擁擠的行人車輛令她有重回世界的感覺,她益發覺得只把自己困在臥室裡是傻事,也益發堅定了她工作的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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