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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不——不,他不會明白,沒有人會明白——”

  “至少我明白。”宿玉輕歎一聲。“我會幫你,你信得過我,是不是?”

  阿靈望著宿玉好半天,眼淚終於停止。

  “抱歉。我失態了。”她吸吸鼻子。“翡翠,無論如何——我非常感激你。”

  “這麼多年同學說這種話?”宿玉拍拍她。

  阿靈破涕為笑。大家都松一口氣。

  “雨過天晴了。”哲人笑。

  “今夜是快樂的日子,誰都不許鬱鬱寡歡,”可宜拍拍手。

  “你,天白,你也要笑多些,講多些話。”

  “OK。”天白走過來,坐在阿靈身邊。“我今夜負責令阿靈開心。”

  “這就對了。”可宜眨眨眼。“人是不可以走進牛角尖的,否則就是為難自己。”

  “有人走進過牛角尖嗎?”天白誇張地大聲問。

  “有沒有大家心照。”哲人也眨眨眼。

  第二天一早,天白到公司時,喜見臺上阿靈的辭職信,他知道這次她不是開玩笑、發脾氣,她堅決的語氣滿布在信箋的字裡行間。

  考慮半晌,他打電話給她。

  “小姐到大嶼山去了,太太陪她一起去的,她們要往幾天才回來。”工人說。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天白問。

  “沒有。什麼話都沒有。”

  放下電話,他沉思良久。也好,這也是解決的辦法之一,讓她此時傷心一下,總比一輩子傷心好。他沒有愛上她,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他叫另一個女職員暫代靈之的工作,因為是新手,什麼事都不清楚,檔案文件放在哪兒也不知道。今天又忙得出奇,搞得天白一頭煙。

  急起來的時候,幾次他都忍不住叫“阿靈”,看見應聲而入的是暫代的女職員,他才記起靈之已辭職。

  中午吃飯的時候,公司裡職員都走空了,他才感到孤寂。以前無論如何靈之會陪他、等他。

  他搖搖頭,自己到去慣的那家飯店午膳。

  一個人叫了三個菜一個湯,肚子覺得很餓卻沒有食欲,半碗飯都吃不下。

  “林小姐沒采?”熟悉的部長搭訕。

  “是。她離開公司了。”天白無精打采。

  “她不是你表妹嗎?”

  “人各有志。”他忍不往歎息。

  部長也知趣地走開。

  終於天白再也吞不下任何東西,看到差不多還滿的菜肴,他情緒低落地離開。

  下午也是同樣的忙。那些客人仿佛知道阿靈不在,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不約而同的來,他覺得自己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捱到5點半下班的時候。客人不再湧進來,職員也次第離開。

  想起阿靈,他忍不住又拔了靈之家的電話。

  “小姐和太太都沒回來,要幾天之後。”工人說。

  “姨丈下班了嗎?”

  “還沒回來。你遲些再打來。”

  天白只好收線。

  坐在辦公室,孤零零的渾身不自在。靈之在的時候會時不時進來看看他,問他要不要茶、咖啡什麼的,又會閑中開幾句玩笑,日子仿佛易過得多,忙碌也有人分擔。今天——什麼都不對,像機器的齒輪突然脫落了一環,再也不能順利運行。

  他覺得特別疲倦、特別累。

  想想,總要找個人發洩一下,他選擇了可宜。可宜是最善解人意的。

  “可宜?我是天白,有空嗎?”

  “吹了什麼風?你會打電話給我。”可宜笑。

  “東南西北亂風,吹得我昏頭轉向。”他停一停。“阿靈正式辭職了。”

  可宜先是一呆,立刻冷靜地整理思緒。

  “也——怪不得她,”她說:“阿靈根本不需要工作父母也能供養她,她這麼幫你,你該知道為什麼?”

  “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苦笑。

  “是。我們大家都明白這道理,可是感情很難控制,相信你也用白。”可宜理智地說。“昨夜你們離開之後我想過阿靈的事,換成我我也辭職。”

  “為什麼?”

  “明知不可能,何必再苦巴巴的死守?”她笑。“昨夜她已暗示得好明白了,你還是沒什麼表示,她要面子。”

  “我能有什麼表示呢?”

  “我明白你的處境,可是這件事誰也幫不了你,必須你自己解決。解鈴還須系鈴人。”

  “你教我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你自己考慮。”

  “在工作上我極需要她的幫忙,你知道嗎?今天把我忙得一頭煙,處處不妥。”

  “感情上呢?你肯定不接受她?”

  “這——我勉強不來。”他說。

  “那麼,為免後患,為免歷史重演,你就任她離開好了。這樣對你、對她都好、都公平。”

  “但是——”

  “沒有但是,如果不能兩全,你只能放棄。”

  他沒出聲,好半天才說:

  “我煩得很,可宜。”

  “那麼出來,我和哲人陪你喝酒。”可宜大方地說。

  “有時間嗎?”

  “當然有。我們並不賣身給電視臺。”她笑。

  “那麼——老地方。”他猶豫一下。“我現在就去。”

  “半個鐘頭之後我們來。”她收線。

  天白勉強振作一點,收拾一下桌子,就去他們一夥人包括宿玉常去的酒廊。

  酒廊裡已有不少人,多半是下班後來此地輕鬆一下、喝杯酒才回家的職員。

  天白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杯白蘭地。

  這是他們以前常來的地方,他、宿玉、可宜、哲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三個聚會就開始漏掉他,不知道是否宿玉的意思。今夜坐在這兒,竟覺感慨良多。

  聽可宜說,仇戰也是在這兒認識的。這個世界的事真是太微妙了,又會突然從地底冒出個仇戰來!

  想到仇戰,他居然就出現了。看見天白,他仿佛很高興,匆匆地走過來。

  “天白?約了朋友?”仇戰坐下。

  “可宜和哲人。你呢?約了翡翠?”

  “不。我自己來坐坐。”仇戰說:“在這兒認識可宜他們,令我有今天,我對這個地方有感情。”

  “感情?”天白問。

  “有空的時候,我來唱幾首歌。”仇戰說。

  “你現在這麼紅,他們一定極表歡迎。”

  “也許吧!我沒有問過。不過這酒廊的人很大方,以前我沒名氣時也肯讓我上去唱,現在也沒有對我特別好。”

  “現在就唱?”

  “等一會兒,等第一批客人走了之後,現在他們不是來聽歌的。”仇戰四下張望一下。

  “怎麼沒約翡翠?”

  “今夜她不想出來,我不想勉強她。”

  “你們——感情很好?”天白問。

  “很談得來的朋友。我承認很喜歡她,但她從無表示,很淡。”仇戰皺起眉頭。

  “你當然知道英之浩?”天白望著他。

  “是。我知道,宿玉對他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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