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誰伴風行 >


  “在教堂看不到你們,我怕有事。”他深深吸一口氣。

  在王森的笑容裡,他突覺慚愧。

  他簡直忘了恩慈是王森的女朋友。

  “是有事,我們去搬湯伯伯回來。”他還是笑,“今天特別向上帝請一天假。”

  “李先生,你可曾——吃中餐?”恩慈突然想起。

  “啊——吃過了,吃過了。”雋之呆了一下,立即想起在家等他的曉芙,“我還有事,告辭。”

  “坐一坐,坐一坐,怎麼我一回來你就走?”王森熱誠得很。

  “不行,”雋之臉色尷尬,“我差點忘了,我約了人。”

  “誰啊,那個漂亮的唐曉芙?”王森記性真好。

  雋之傻笑,匆匆逃了出來,臨行,他還是看見恩慈始終淡漠的神情。

  心裡有些刺痛,真是刺痛,恩慈完全不接受他,是不是?是不是?他究竟有什麼不好呢?

  他並不在意在家等著的曉英,她是自己要等的,他並沒有要求她,他沒有預計她會來。

  對他來說,曉芙——或者是第三者。

  他回家,看見坐在地毯上看電視的唐曉芙。

  “整段都是播奧運,好精彩。”她回頭微笑。完全不提他遲歸的事。

  他望一望,飯廳裡桌上整整齊齊擺著碗筷,她也陪著他沒吃午餐呢!

  “對不起,我回來遲了!”歉意油然而生。

  “有什麼關係呢?”她跳起來,順手關了電視,“現在吃,好不好?”

  曉芙是個太好,太可愛的女孩,他不能傷害她。他這麼告訴自己。

  她迅速把菜、飯、湯都搬出來,都還是熱的呢!她真有本事。

  “每次來香港你都燒飯,我怎麼過得意去呢?”他說。

  “不要斤斤計較,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不變的道理。”她眨眨眼,頑皮的笑。

  這是什麼意思,他並不很明白。他並不是那種心思敏捷,——點即透的男人。

  “下午去游泳?”他提議。

  “我寧願回西雅圖才遊。”她搖頭,“香港太擠,太小,你的家還算安樂窩。”

  她笑著為他盛一碗湯:“我聽人說,香港每人平均住三十六英尺地方。”

  “太可怕了吧!那只是政府的樓宇。”他笑,“你對香港的事倒也瞭解。”

  “做空組就有這點好處,去的地方多,可以知道許多風土人情。而且我很好奇,很喜歡發問,所以知道得比別人更多些。”

  “對你有沒有幫助?”

  “成長得很快,”她說實話,“我才二十一歲,我想的,我知道的可能跟三十歲的人比。”

  “還預備這麼做下去?”他問。

  “為什麼不?你為什麼這麼問?”她睜大眼睛。

  “很抱歉,很多人對空姐這行業有很不好的傳言。”

  “我知道,而且也是事實。”她認真的說:“那些女孩子到了外地都放縱自己,她們心想的反正沒有人知道嘛!可是也得看個人。”

  “譬如你。”他笑。

  “我怕上帝罰。”她伸伸舌頭,“無論到哪裡,上帝總在我們頭頂上,是不是?而且,我是寧缺勿濫的愛情主義者,我很堅持。”

  “將來你的男朋友或丈夫,一定極幸福。”

  “當然。我也會要求他和我一樣。”她——本正經,“他必須跟我是同樣的人。”

  “希望你找到!”

  “自然能找到,”她望著他甜甜地笑,“你知道嗎?我做空姐還有另一個理由。”

  “什麼?”

  “可以免費來香港看你啊!”她開心地說。

  看他?他呆呆的望住她。看他?

  忽然間,心中升上異樣情緒。

  雋之翻來覆去地想,曉芙——是不是喜歡他,他非常地擔心這點。

  在他心裡,她是小小的孩子,比妹子更小的,他沒有感覺到她的成長,沒有接受她的心理準備;她喜歡他——這很尷尬。

  但曉芙的行動,她的話都一再強烈暗示——不,也許不是暗示,他們太熟,有什麼話都直講。她在直接的表示喜歡他,對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他永遠不可能跟曉芙談戀愛吧?

  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的汗毛都站起來了。是啊,怎能跟曉芙談戀愛?

  他記得她梳四條小辮子的模樣,他記得曾開車接她放學,穿小小短短的裙子,這仿佛都還是昨日之事。

  但是曉芙——他啼笑皆非。

  電話鈴響,女秘書周甯伸進頭來說:

  “唐曉芙小姐。”

  又是曉芙!哎!

  “公司通知我明天有班次,我得回去了。”曉芙愉快地說:“剛才出去替媽媽買了些冬菇、江珧柱,也順便替你買了些,正為你燉湯。”

  “不必這麼麻煩——”

  “舉手之勞,怎麼算麻煩?何況我也要吃。”她笑,“你幾點鐘可以回來?”

  “平時下班的時候。”他非常不自在。

  “我在等你,還有,晚上我安排了節目。”

  “什麼節目?”他覺得這麼問不好,立刻改口,“你一來,我的生活變得多姿多彩了。”

  “年青人的生活原該如此。”她笑,“不講了,我要到廚房看湯。”

  分明一個小妻子的口吻,他搖頭。

  周寧走進走出,又是那副神秘曖昧的笑容,什麼時候她又變成管家婆的?

  女人真難瞭解。

  他埋頭工作,想忘掉這些麻煩的事。

  “湯恩慈小姐電話。”周寧又伸進頭。

  他立刻精神大振,感情的事是永不可能公平的。

  “李雋之。”他拿起電話,開心得心都在顫抖。

  “對不起,李先生,在上班的時間打擾你。”恩慈永遠那麼客氣談話,“今晚我燒了一點點菜,想請你來家裡吃便飯,有空嗎?”

  “有,有,當然有,”他大喜,把一切都拋到腦後,“我一定來,幾點鐘?”

  “放工之後就可以來。”她說。

  “是,是,我會準時。”他唯唯諾諾。

  放下電話,忍不住眉飛色舞,恩慈請他吃晚飯哦!

  他早把曉芙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整天工作心情愉快,皆因恩慈那個電話,一個人心中有希望得確是好事。

  他預備去買束花送給恩慈——不,還太早,送花表示愛情,他們還沒到這——地步,送香水吧!

  但香水——恩慈不是那種搽香水的女人,她是典型純樸的社工。

  考慮——陣,決心到百貨公司去買一個名牌皮夾,大方也氣派,男女都可以用。

  離開辦公室時周寧叫住他。

  “去湯小姐家嗎?”

  他呆怔——下,這秘書是否有點過分?

  “我只是想提醒,湯小姐之前有唐小姐電話,她等你回去。”

  雋之的臉都變紅了;他是憤怒,他發現,周寧在偷聽他電話。

  “你怎麼知道唐曉芙等我回去?”他沉聲問。

  周寧的臉也變了色,這回真是禍從口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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