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輕舟激蕩 > |
十八 |
|
「我明白你的意思。」倩予閉一閉眼睛,好嫵媚,好有女性味道的一個小動作。「我知道你們兄妹都是為我好,都很關心我,無論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誤會,你們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士廉似乎安心了,他看一眼百合花,又看看心穎。 「其實,問一問杜非不就知道了?」他是關心這百合花的,若是杜非——他恐怕永無希望,他知道。 「好,我去問他。」心穎跳起來準備打電詁。 「算了,這種事——由它去吧!」倩予溫和的阻止。「問了——反而不好意思。」 「別怕,我是第三者旁觀者,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可以說在你這兒看見百合花,懷疑是他送的。」心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撥電話。 「你怎麼對杜非的事特別熱心呢?心穎。」士廉問。 心穎驀地紅了臉,撥電話的手也停下來。 「什麼意思?又怪我多管閒事?」好半天她才費力的掙扎出一句話來。「難道你們不想知道真相?」 「沒有人怪你,心穎,」倩予過去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熱心,可——這事實在不重要,真的。」 心穎盯著倩予半晌,終於笑了。 「倩予,其實你知道是誰送的花,是嗎?你故意捉弄我的。」她說。 「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猜——也許是大澤。」倩予說:「他是個鈿心體貼的男人,而且受的是西方教育,他會做這一類的事,他是第一號『嫌疑犯』。」 「大澤英雄,也許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吧?」心穎問。「他以前送過花?」 「我第一次飛行時正好和他同機去曼,才下飛機就有人送來一小盒蘭花,我吃驚意外之餘,也很感激。第一次飛行總是緊張的,他給了我精神上的支持。」倩予避重就輕的說。她完全不提大澤是不是最後的勝利者。 「很會討女孩子歡心嘛!他不是日本大男人主義?」心穎說。含有深意的瞄一眼士廉。 士廉卻沒什麼表示,仿佛仔細在傾聽似的。 「最近日本有一首『關白宣言』好流行,是去年最暢銷唱片的冠軍,就是唱大男人主義,歌詞寫得很好、很動人。」倩予一下子把題目扯遠了。 「聽不懂嘰哩咕嚕的日語,再動人也沒用,打不動我。」心穎聳聳肩。 「你不能學嗎?以前倩予也不懂日文的。」士廉說。帶著輕微的責備。「你就是懶。」 「不是懶,發誓。」心穎誇張的揮動雙手。「有一次我在學校裡旁聽外文系日文組的課,是一年級的,從發音教起,那個女教授讀起來『啊依嗚吔哦——我的天,跟唱歌一樣,笑得我腰都直不起來,幾乎窒息斷氣。」 「哪有旁聽生這麼沒禮貌的?」士廉說。 「我當然知道不對,可是怎麼也忍不住,」她攤開雙手。「結果被那花枝招展的女教授禮貌的、友善的『請』出教室,還接受了她九十度的鞠躬。」 「還好意思講,還自嗚得意——」士廉皺起眉頭。 「不要再那麼老夫子,士廉,否則我永遠會沒有嫂嫂,」心穎笑著。「自那次事件之後,我是『知恥近乎勇』,發誓再也不碰日文。」 「這叫做『知恥近乎勇』?」士廉也忍不住笑了。的確是,有心穎在的場合,絕不會有冷場,也永遠有歡笑。 門鈴又響,小小的百合回來了,一件短短的白裙子,一臉孔的陽光歡笑。 「我回來了,媽咪,啊——還有阿姨、叔叔。」小百合開心得跳起來。「是不是帶我上街?」 「當然,我們專程來接你的。」心穎抱起小百合,對接小百合回來的倩予母親打招呼。「伯母,你好。」 倩予母親笑一笑,看來相當勉強。 「倩予,」她欲言又止,有點擔心、有點憂愁。「剛才——我——我……」 倩予微微皺眉,很快又舒展開來。 「什麼事?媽媽,士廉和心穎又不是外人,說吧!你這麼吞吞吐吐反而令人擔心。」她說。 「我——」母親吸一口氣。「我剛才碰到杜非,就在我們巷子裡。」 「他——一個人在那兒?」倩予臉色變了。 士廉和心穎也都坐直了,關注的聽看。 「不,他開了一部怪怪的汽車,看見我,也不打招呼就開走了。」母親說。 倩予想一想,突然緊張起來。 「他——看見小百合了嗎?」她問。 「沒有,那時校車還沒有到。」母親搖搖頭。「那個時候我緊張得心都跳出來了。」 倩予再想一想,肯定的、認真的說:「百合不能再住這兒了,媽,你快帶她去七阿姨家裡住一陣,無論如何——我不要他看見百合。」 「但是——為什麼呢?」小小的百合天真的問。 是啊!為什麼呢?大人的矛盾,孩子怎能明白呢? 第四章 杜非在市郊拍外景,是民初打鬥片,附近有另一部時裝戲也在拍,於是這個原是冷寂的地區,一下子熱鬧起來,連附近村子裡賣冰水、愛玉的小販也都趕來了。 杜非拍完一組鏡頭,立刻有人拿著毛巾替他抹汗,有人遞煙倒啤酒,他的助手兼跟班的小周隨侍在帆布椅邊,儘管在換鏡位,打燈光的人亂成一團,他這一角倒是清靜的,沒有人敢過來煩他。 「小珠兒在那邊拍時裝戲,杜非!」小周善意又巴結的。小珠兒就是那個新進玉女。 「珠兒,她還能不能再俗一點?」杜非厭惡的。「那些妞兒怎麼取名字的?怎麼俗怎麼來!」 這話是心穎說的,倩予也附和,杜非隨口就說出來了。 「是嘛!怎麼取個珠兒?這樣的名字怎能紅呢?」小周順著杜非語氣說:「做我們這一行的人就怕取錯名字,要翻身可就難了。」 杜非懶得說話,閉起眼睛休息。小周在一旁坐菁,不敢再出聲也不敢走開,怕杜非隨時召喚他。 「百合花每天在送嗎?」杜非果然問,眼睛還是沒睜開。 「當然,當然,我已經付了三個月錢,花店很合作,不透露我們身份,前幾天我還叫他們一天送三次。」小周討好的一連串說。 「送三次?」杜非睜開眼睛,笑了。「你吃撐著了?送三次?人家不當你是白癡?」 「不是白癡,花店的小孩說那位小姐很高興的樣子。」小周連忙說:「好幾次是小姐自己開門的。」 「還——說了些什麼嗎?」杜非眼光一閃,誰也不知這道閃動的眼光表示什麼。 「沒有了。」小周攤開雙手。「不是我自己去的,總沒那麼直接,我看——」 「少出主意,人家見過你,你一去就完了。」杜非瞪他一眼。「三個月之後繼續再付錢。」 「是,是,我有分寸。」小周拚命點頭。「說真的,杜非,那位任小姐——」 「不關你的事,你少插嘴。」杜非臉色一沉。 小周立刻閉口,再也不敢多說。 鬧烘烘的現場還沒有就緒,導演也不知這跑到哪兒去了,杜非又閉上眼睛,享受他不多的休息時間。 一陣腳步聲夾著一連串清脆的笑聲,小周壓低了聲音在杜非耳邊說:「杜老大,小珠兒來了。」 杜非皺皺眉,卻是立刻睜開眼睛。他知道得很清楚,片場是在做戲,他不必表現真正的自我——然後,他露出笑容。 「你來了,珠兒。」他坐直了,非常歡迎似的望著珠兒,那個新進的玉女明星。 「沒輪到我,聽他們說你在這兒,過來看看。」珠兒其實是個清新、嬌怯的小女孩子,大約十八、九歲,外型上她確是十足的純情玉女型。 「坐。」杜非指一指旁邊小周剛坐過的椅子。「珠兒,你這麼過來不怕被記者看到?」 「我不怕,由著他們亂寫好了。」珠兒不屑的癟癟嘴,可能初入行,沒有那份世故、老練。「難道做明星的連基本自由也沒有?」 杜非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自由?有代價的哦。」他說。 「你說什麼?我不懂。」珠兒坐下來,很專注、很虔誠的凝望他。「什麼代價?」 「不懂就算了,你還小嘛。」杜非一點也不認真。 「杜非,聽他們說——過兩天你要去南部拍外景,是不是?」 「是吧?小周,是不是去南部出外景?」杜非問。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