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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要倩予陪我坐前面,她不肯,”杜非對他們說:“你們說她該不該?”

  士廉和心穎都呆住了,看見杜非緊握著倩予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報紙娛樂版的頭條新聞是杜非力追某新進玉女明星,那段新聞寫得活靈活現,還引述了杜非的話。“她是個單純的好女孩,我是真心喜歡她。”旁邊還附有他們在一起的親熱照片,任何人都會相信這段情的真實性,有什麼可懷疑的呢?那位“玉女”也沒有否認呢!

  倩予家的客廳裡,士廉、心穎都在,他們當然都看見了這段頗轟動的消息,士廉照例是不響,他從來不輕易發表意見。心穎卻凝望著倩予,嘴角有一抹難懂的微笑。

  “杜非一定是受了刺激。”她說。

  “刺激?誰刺激了他?”士廉意外的。

  “當然只有倩予才能刺激他啦!”心穎笑。“那天倩予不肯去他家,又堅持不肯陪他坐車的前座,杜非那表情啊!精彩得不是在任何電影上可看到的。”

  “你太誇張,哪有這樣的事?”倩予淡淡的笑。似乎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激起她更強烈的表情了。

  “士廉,你說是不是?”心穎轉向哥哥。“那天你也看見的,對不,杜非的神情是不是精彩?”

  “你認為他追玉女明星是因為受刺激?”士廉不答反問。

  “他那傢伙被電影界,被觀眾寵壞了,面子不能不顧,所以故意找個小妞兒出來向倩予示威,我看哪,九成那傻小妞兒被利用了。”心穎說。

  “根本不必向我示威,我若在乎,也不會那樣對他了。”倩予坦然平靜的說:“他還是孩子氣。”

  “可憐的玉女,慘被利用。”心穎誇張的歎息。

  “心穎,說話再這麼誇張,這麼真假難分,你也可以去演戲了。”士廉說。

  “信不信?我到美國轉讀戲劇,”心穎不認真的笑。“等學成歸國,嘿,說不定打倒杜非。”

  “越說越離譜,”士廉搖搖頭,轉向倩予。“百合怎麼還不回來,該放學了吧?”

  “就該到了,”倩予看看表。“小傢伙看見你們來看她,一定根高興。”

  “我見到她也高興得很呢!”心穎笑得像個大孩子。“倩予,下次你不在臺北時由我陪她玩,好不好?”

  “你能陪到幾時呢?九月就出國了。”倩予說。

  “哎呀!一高興起來就什麼也忘了,”心穎摸著頭髮。“我跟百合就是有緣,她也喜歡我,是不是?倩予,她也喜歡我?”

  “是,她最喜歡你,第二才輪到我。”倩予在笑她稚氣吧?三個青梅竹馬的朋友之間氣氛融洽得很。

  “我不敢跟你爭。”心穎笑。“倩予,你有沒有假期?士廉想到南部玩幾天。”

  “哦,去南部哪兒?”倩予未置可否。

  “日月潭、阿里山,或墾丁公園,”士康說:“出國之前就想去,可惜沒機會也沒時間,這一次反正有空閒,心穎又要出國了,打算一起去走走。”

  “伯母他們也去嗎?”倩予問。

  “他們不去,大熱天到南部旅行,老人家會受不了,還是留他們在臺北打打牌吧!”心穎說。

  “那麼——什麼時候呢?”倩予表現得冷靜而有分寸。看她現在的模樣,實在想不出她以前和杜非的那一段,那似乎——不該發生在她這樣的女孩身上。“如果時間湊得上,我當然希望和你們一起去玩。”

  “我們無所謂時間,”士廉面有喜色。“我們將就你,你看看什麼時候有空都行。”

  “好,明天我到公司查查我這個月的班次,”倩予說:“或者可以抽出一個星期的時間。”

  “百合也去。”心穎叫。

  “帶了她怕掃了你們遊山玩水的興。”倩予笑。“她煩起人來怕你受不了。”

  “絕不怕煩,只要你同意,百合在旅途上完全由我帶,”心穎拍著胸口。“由我包辦。”

  “不要孩子氣,”士廉插口了。“老人家都受不了那太陽,小孩子更不行,會曬壞的。”

  “士廉永遠不幫我,我這個妹妹完全沒有地位。”心穎開玩笑。

  “如果只是我們三個人去會不會太無聊?”倩予問。

  “你還想叫誰去?杜非?”心穎心直口快。

  “怎麼會叫杜非,這兒又沒有玉女明星,”倩予開玩笑。“我只是問問。”

  “其實旅行——人少些比較好,意見也少,比起人多嘴雜會輕鬆很多。”士廉說。

  “就是嫌不夠熱鬧。”心穎說。

  “要熱鬧去DISCO。”士廉瞪心穎一眼。

  “那麼等我時間決定後就該開始預備了,”倩予想一想。“由我來計劃、安排好不好?我比較熟。”

  “求之不得。”心穎叫。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倩予快步走過去,一會兒就拿了束百合花進來。

  “你買的花。”心穎的確是心直口快的女孩。

  “不,不知道是誰送的,連續半個月了,”倩予說:“送花來的花店小孩說已經收了三個月的錢。”

  “當然是你的愛慕者啦。”心穎羡慕的。“怎麼我從來就沒遇過這麼羅曼蒂克的事呢!”

  “你愛誇張怪叫,男孩子的羅曼蒂克都被你嚇跑了。”士廉笑。“男孩喜歡含蓄沉默的女孩。”

  “好像倩予?”心穎歪著頭,眨眨眼。

  士廉自然不會回答,他看著倩予。

  “花店也不知是誰送的?”他問。

  “或者知道吧?不過他們死不肯講,說是職業道德,”倩予聳聳肩。“我也懶得理,這種事理了反而不妙,那些無聊傢伙還會打蛇隨棍上,我這個人是不容易動心的。”

  “這和以前的你不同哦!倩予。”心穎叫。

  “以前的任倩予已經在一次失敗中死掉,”倩予毫不在意的說:“現在的我是鐵石心腸,莫說送三個月的花,就是送三年、三十年也枉然。”

  “你難道要——一輩子獨身?”士廉睜大眼睛。

  “不,當然不,”倩予的神色變得柔和、溫暖。“我自然會戀愛、結婚,我的鐵石心腸是對那些自以為風流瀟灑的無聊男人,我不重視什麼羅曼蒂克,我只要對方的真心誠意,一次跌倒,是終身教訓。”

  士廉、心穎互相看一眼,一次跌倒,終身教訓,難怪倩予這麼謹慎了。

  “哎——倩予,你想過沒有,這百合花會不會是杜非送的?”心穎忽然問。

  “他?!”倩子呆怔一下,她實在沒想過杜非,怎麼會是杜非呢?杜非和她的一切已在四年前結束,今天杜非和她可以說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他們——根本不可能了,怎麼會是杜非?

  “會不會?你想過會不會是他?”心穎興奮的嚷。這好心的女孩深心裡是由衷的希望老朋友重得幸福。

  “我沒有想過,也不可能是他。”倩予斷然的說。

  “怎能那麼肯定?杜非現今不同往日,說不定真是他呢?”心穎不肯放鬆。

  “正是他現今不同往日才不可能是他,”倩予看士廉一眼。“今天的杜非會再做傻事?”

  “傻事?為什麼是傻事?送花會是傻事?”心穎十分的不以為然。“為什麼你們就不相信他可能有誠意?”

  “你忘了他說自己欠缺的就是誠意?”倩予笑。“心穎,你真是個傻女孩。”

  “不,不,不是我傻,我總覺得杜非在我們面前戴了個假面具,我們看不見他真正的內心,其實——他是善良的、真誠的。”心穎一本正經的說。

  “沒有人否認他的善良,是不是?”倩予輕輕的笑。“但是心穎,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

  “為了那個大澤英雄?”心穎頗為不平。

  “不為任何人,”倩予心平氣和的。“只是我覺得婚姻不再對我那麼重要,我喜歡目前寧靜獨立的生活,我不想有任何改變。”

  沉默的士廉抬起頭,直視倩予。

  “是不是你還在恨杜非?”他問。

  “不,士廉,我記得告訴過你,我不恨杜非,不恨任何人,只是不想讓以前的事來擾亂了我的生活。”倩予非常誠懇的。“士廉,你該相信我,即使我可以對全世界的人說謊,我也絕不會騙你。”

  “我當然相信你,”士廉心中一陣波動,他被倩予真誠的眼光,真誠的聲音感動了,他後悔講了那一句話,他怎能懷疑倩予呢?“情予,抱歉,我不該那麼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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