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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知道。”小弟一問三不知。“有沒有任倩弟這人?你到底收不收?”

  “我就是任倩予,不是任倩『弟』,你一定知道是誰送的,總有人付錢,是不是?”

  “當然有人付錢,否則老闆不會叫我送花,”小弟對叫錯名字有點不好意思。“任小姐,我看見付錢的人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矮矮的、瘦瘦的。”

  倩予愣了,三十幾歲,矮矮瘦瘦的男人,記憶裡簡直找不出這麼一個人,誰呃?她簽了字,小弟道謝離開,她仍站在那兒苦思。

  是朋友?是同事?是在飛機上認識的追求者,矮矮瘦瘦的男人。

  “是誰?怎麼還不進來?”母親在背後問。

  “送花的,百合花。”她關上大門。“真是奇怪,有人一天送兩次花嗎?”

  “你沒問是誰送的?”母親也狐疑著。

  “送花的小弟怎麼知道呢?”倩予隨手把百合花插在一個花瓶裡。“可能有人開我玩笑。”

  “開這麼美麗的玩笑?”母親笑了。“還不容易,打電話問問大澤或士廉不就行了。”倩予思索一陣,果然打電話給大澤,他正預備去午餐,三言兩語就掛斷了。

  “不是他送的。”倩予說。立刻又撥士廉的電話。

  母親一直在看著她打電話,眼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是誰送的花呢?

  “士廉他們就來,”倩予放下電話,輕鬆的。“奇怪,花也不是他們送的。”

  “還有誰有這可能?”母親變了臉。“還有誰?”

  “有可能的人可多了,”倩予並不緊張,也不擔心。“我做空姐這行,認識的人數不清,誰都有可能送。”

  “哦——會是那些人送的嗎?”母親果然安心些。

  “一定是。”倩予微微一笑。“除了坐飛機飛來飛去的那些人,誰還來送花這一套?”

  “我倒希望是個好條件的人。”母親自語。

  “看你,又來了,就希望我趕快出嫁。”倩予白母親一眼。“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就是不要我留在家裡。”

  “你總是要結婚的,當然希望條件好些的啦。”母親說:“不過說來說去,還是士廉最好,結了婚帶你去美國,就——一了百了。”

  “什麼叫一了百了,媽,你說什麼呢?文不對題。”倩予不依。“一點也不吉利。”

  “哎——我是說——走了就好,只要不在臺灣,就不必我這麼擔心了。”母親自知說錯話,訕訕的。

  “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倩予不高興的。

  “不是對你沒信心,而是——而是他——杜非太狡猾,你不是他的對手。”母親歎口氣。

  “誰要做他對手呢?”倩予故作開朗的笑。“我又不會舞刀弄槍,又不想演武打片。”

  “你說的是真話才好。”母親說。

  倩予笑一笑,摟住母親的肩。“小時候不聽你的話,很喜歡騙你,大了,怕小百合以後也騙我,所以不敢再說假話。”她說。

  “就是,做了媽媽的人還跟小孩子一樣。”母親笑了。

  “事實上我真不大,不能算老啊!”倩予說。

  “你算老,我呢?”母親白她一眼。“士廉他們下午預備了什麼節目?”

  “他們沒說,反正我都依他們,士廉是遠客。”倩予說。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見到——那個人。”母親終歸是母親,愛心永無止境。

  “怎麼杜非又變成『那個人』了?”倩予大笑。“不要那麼緊張嘛,人家會笑話的。”

  “笑話我可不怕,只要你再上當、吃虧。”母親說。

  倩予皺眉,她實在不想提這件事了。“為什麼今天總說起他呢?”她不耐煩的。

  “我也不知道,”母親歎息。“昨天見到他在樓下——”

  “昨晚在夜總會也遇見他。”倩予坦率的。

  “什麼?他跟蹤你去?為什麼不早說?”母親大吃一驚,天快塌下來一樣。

  “人家比我們早去,怎會跟蹤?”倩予說。“這種事告訴你,恐怕你會睡不著覺。”

  “哎——不行,不行,我們得快搬家,”母親似在自語。“被他找上門——總之不行。”

  “媽,你是怎麼回事嘛?說起風就是雨,反正我不常在臺北,擔心什麼呢?”倩予說。

  “我不是擔心,反正——我有預感,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若他找上門來了呢?”母親說。

  “那隨便你,總之我是不搬的,”倩予說:“他找到我們又怎樣呢?今天已不是四年前了。”

  母親怔忡了一下,也點點頭。

  “好吧!唉!你一日不嫁我就一日擔心,誰叫我們只有你一個女兒呢?”母親說。

  “我若嫁到外國,你和爸誰照顧呢?”倩予說。

  “我們倆還要什麼照顧?互相照顧不就行了?”母親笑。“是不是士廉——”

  門鈴在響,倩予跳起來去開門。

  “不要亂說話,媽,人家來了。”她說。

  門開處,果然是士廉兄妹。

  心穎一進門就要找百合,拿著一盒糖晃呀晃的。

  “百合,看看誰來了?給你帶巧克力啦!”心穎叫。“是不是和阿姨在捉迷藏?”

  “百合去上幼兒班,還沒回來。”倩予說:“你們是來找我還是找百合的?”

  “兩個都找。”心穎看士廉一眼。“我找百合,哥哥找情予,這可行了吧!”

  母親在一邊笑眯眯的。

  從小她就喜歡士廉,這才是好男孩,這才是好丈夫嘛!

  “伯母,近來身體好嗎?”士廉有點臉紅,轉開話題。

  “很好、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放心。”母親看了女兒倩予一眼,說:“這孩子——傻呼呼的。”

  “伯母,你放心,倩予絕對不傻,她對任何事都有分寸的。”心穎賣口乖。

  “真有分寸才好。”母親搖搖頭。“你們真出去吃她那什麼——紅油耳絲?”

  “是啊!說好了倩予請客的,”心穎吱吱喳喳的。“她做空姐,跑的地方多,賺的錢也多,不敲她一記竹杠會良心不安的。”

  “我寧願你良心不安算了,”倩予笑。“走吧。”

  “現在走?百合呢?我還沒見到百合呢!”心穎嚷。

  “下一次吧!”母親笑。“百合回家要午睡,跟你們出去是個小包裹,還是你們先走吧!”

  “下一次,什麼時候。”

  心穎就是喜歡百合,賴著就是不肯走。

  “明天,明天我還在臺北,我帶百合去你那兒,讓百合跟你玩一天。”倩予笑。

  “說定了啊,不許黃牛,明天見不到百合,我可來找你要人的。”心穎半真半假的。

  三人笑著離開家,坐計程車到芷囿,他們要吃紅油耳絲的那一家餐館。

  “昨天晚上打電話找不到你。”心穎忽然說。在計程車上。

  “昨夜——哦!跟一個同事出去了。”倩予淡淡的笑。“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是士廉,”心穎指一指前座的士廉。“他知道你前天下午就回來。”

  “前天中午就到家了,遠途飛行之後很累,睡了二十四小時。”倩予搖搖頭。

  “你真能睡,二十四小時,人都會腫。”心穎伸舌頭。

  “這是我的職業,累也沒辦法。”倩予笑。“我也不是每一次都飛長途,所以也沒關係。”

  “後天去哪裡?”心穎不肯停下來。

  “日本。”倩予優雅的掠一掠頭髮。“東京、大阪,然後再飛漢城。”

  “在漢城住一晚?”前面的士廉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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