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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其實對我很好,但是──”偉傑努力地想用適當的言語解釋。“我受不了她的很好,她的方法,她的態度,我會莫名反感──也說不出為甚麼,總之反感。”

  “無法想像,你們相處多久呢?反感?”

  “有時候覺得她說的話都很老土,”偉傑歎一口氣。“或許是我不對,反正就是合不來,不想再這麼下去,所以我搬出來,長痛不如短痛。”

  “你心中還是掛著嘉芙?”治邦突然問。

  偉傑呆在那兒,沒有回答。

  “太胡鬧,太兒戲了,怎麼會這樣呢?當初是你放棄嘉芙,令她低沉一陣,你──”治邦搖頭。“實在莫名其妙。”

  “我知這很莫名其妙,我只怪自己。”偉傑的聲音大起來。“我活該,我應有此報。”

  “你和于錦茹談過嗎?”

  “我跟她已沒有話說。”

  “不要意氣用事,萬一她很愛你呢?不是又傷一個人的心?”

  “她愛的只是名分,和我的會計師樓。”

  治邦睜大了不能相信的眼。“真是這樣?”

  “至少──我的感受是這樣,”偉傑悻悻然地說。“真的。”

  “會不會是個誤會?你冤枉了她?”

  “如果是誤會,是我冤枉了她,我心裡會覺得舒服些。”

  治邦望著他,駭然。“她的年齡不該有如此深的城府。”

  “不要小看如今的年輕女子,她們深知自己在做甚麼,要得到甚麼,要達到甚麼目的,”偉傑輕視地說。“即使她們才十五歲。”

  “說得令男人寒心。”治邦笑起來。“但是我對一些女子還具信心,像皓白,像嘉芙。”

  聽見嘉芙的名字,偉傑又不出聲。

  “知不知道,家鎮和甯兒也出了事,甯兒打傷家鎮,家鎮離家不知所終,就在甯兒為他生下兒子之際。”治邦想轉開話題。

  “不下烏鴉一般黑。”偉傑冷笑。

  “錯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偉傑又坐了一陣,突然站起來。“我走了。”

  “現在你住哪兒?”治邦追著問。

  “我會再給你電話。”他走得頭也不回。

  治邦把偉傑的事告訴嘉芙時,已是家鎮失蹤的第四天。

  “怎會這樣?”嘉芙驚訝意外。“是否今年流年不利,尤其對婚姻?”

  “怎麼不見別人這樣?”治邦搖頭。“家鎮沒消息,也找不到傑仔。”

  “偉傑沒回他的會計師樓?”

  “沒有,”治邦臉上常見的陽光不見了。“我開始為他擔心。”

  “誰替他管公司的事?”

  “于錦茹鎮定得彷佛沒在任何事發生,”治邦不滿。“每次我說找傑仔,她總是客氣地說他不在,請遲些再打來,虛偽,假。”

  “不能怪她,她能怎麼說?我丈夫離家出走?說不定她心裡難過呢?”

  “她不會──”

  “你受偉傑的話影響,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嘉芙冷靜地分析。“我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治邦望著她一陣,笑起來。“你真可愛,我喜歡你的公平。”

  “皓白呢?怎麼還沒回來?”嘉芙問。

  “她明天回來,”他高興起來。他的感情單純又直接。“我們每天通電話。”

  “希望莫律師也快些回來,”嘉芙眼中有擔憂。“他愈遲出現,我怕事情愈難解決。”

  “他能躲在哪兒呢?”治邦忍不住說:“相信王家的人已查過全香港九龍、離島的大大小小酒店,家鎮不會飛天遁地。”

  “香港不大,可是真要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還真不容易。”

  “甯兒雖在醫院,相信她手下的人已守在每一個家鎮可能出現的地方,”治邦說:“家鎮像只兔子,終必被捉回寵。”

  “你怎能如此容他?”

  “難道不是事實?”

  第五天早晨,在大家還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家鎮卻突然出現在律師樓。

  他的秘書、嘉芙,還有其他職員都呆呆地望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額頭傷口仍貼著膠布,但神情平靜,不但平靜而且顯得愉快,顯得神采飛揚,他──不知道他正面臨的一切嗎?

  “早。”他招呼著每一個人。然後轉頭望著嘉芙。“嘉芙,請進來。”

  嘉芙迅速走進他辦公室,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告訴他關於這幾天的情形,因為她相信王家的人,甚至甯兒會隨時出現,但是他看來全不在乎。

  “莫律師──”嘉芙吸一口氣。

  “別急著談公事,我對你有信心,”家鎮微笑。“所有同事看來都很好。”

  “你──回過家嗎?”嘉芙無法不擔心。“莫太說見到你要立刻通知她。”

  “她為難你們了嗎?”

  “她打開你的抽屜和保險箱──”

  “沒問題,讓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家鎮還是平靜地笑。“謝謝你這幾天為我守著公司,現在我回來,一切可以恢復正常。”

  嘉芙口唇動一下,卻沒有出聲,她原想問“可以恢復正常嗎?”

  “你還沒見過BB?”她問。

  “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我的。”他說得特別。“有些事卻必須先做。”

  “先做甚?”

  “先整理這幾天要讓我過目的案件,”他的視線越過嘉芙,望著遠遠。“等我談完了重要的事後再交給我。”

  嘉芙下意識回頭,看見甯兒的母親,超級富豪的妻子王太已走進來。

  家鎮禮貌地站起來相迎,嘉芙悄然從一邊退。

  家鎮的辦公室門關上,一關兩小時,他和王太在談甚麼沒人聽見,門開時,滿面怒意,臉色黑沉沉的王太闊步走出來,經過嘉芙辦公桌邊時,狠狠瞪她一眼才離開。為甚麼瞪她?

  她把這幾天的來往文件送給家鎮,他已失去剛才的好心情和笑容。

  “這是你要的文件。”她說。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事情比想像人困難。”他歎口氣。

  “甚麼事?我能知道嗎?”她問,滿是關心。

  “我要求和甯兒離婚。”他疲乏地歎口氣。

  家鎮要求和甯兒離婚?這件事震動了所有認識他們的人,包括所有的親戚朋友。家鎮並不隱瞞這件事,他公開提出,王家想都掩不住,一下子傳開了,整個上流社會都在背後議論紛紛,尤其王家和家鎮都麼出名。

  有人說他們性格不合,有人說家鎮另有女人,這年頭男女分分合合已是常事,誰也不會見怪。只是有些熟悉他倆的人會覺奇怪。任性刁蠻的甯兒肯這麼輕易放手?不。她只是還不知情,王太,她的母親不願在她還沒滿月的時候把這消息告訴她,怕她會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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