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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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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暗戀你,我從來沒想過我有沒有希望。”她立刻劃清界線。 “你真可惡,璞玉。” “這句話恐怕該秦佳兒怕你才對,”她熟悉瞭解他的一切。“人家對你是無微不至了。” “吃晚餐吧。”他停妥車,推她下去。“吃得你脹脹的就沒有廢話了。” “不是廢話,總有一天你要面對。”高挑的她伴在他身邊十分合襯,賞心悅目的一對。 “那一天我會躲進深山野嶺,躲進千年古刹。”他拍拍她。 “這麼怕秦佳兒?為甚麼你還要接近她?她並沒有纏你。” “我——不知道。”他下意識的皺眉。 坐定了,叫了食物,她壓低聲音。 “甚麼叫做不知道?矛盾?”她眨眨眼。“你愛過人嗎?董愷令?秦佳兒?或你那些散佈全世界的女人?” “小丫頭多事。”他伸手捏住她鼻尖。“我不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我沒有當你是。但——你愛過嗎?” “讓我考慮幾天,”司烈笑起來。“有了答案第一個告訴你。” “沒有答案也不要緊,”她也笑,一種不示弱的笑。“這年代已不再講愛,哪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心思呢?我會諒解你的。” 和璞玉相處是愉快的,因為完全沒有壓力,沒有負擔,他們互相無所求。 所以往往司烈寧願推掉佳兒之約來找璞玉相伴,這是很奇妙的情形。 “我不懂你和秦佳兒。你並非全對她無意,為甚麼又冷待她?”璞玉問。“她對你一往情深。” 誰知道呢?司烈都想找個答案。 不知道是誰漏的風聲,莊司烈回港的消息傳開來,直接的,間接的,輾轉托人介紹的想找他拍人像的人蜂擁而來,令司烈甚煩。 人像攝影根本不是他的專長,他也沒甚麼興趣,可能名氣吧?世界十大攝影家之一,有點辦法的人都想成為他鏡頭下主角,仿佛真的一登龍門身價百倍似的。 司烈一個也不接,全部推了,甚至是董愷令介紹的那個。 “我只有興趣照自己想照的,喜歡照的人或物,不要勉強我。”他說。 “你可知請你拍照的人是誰?”愷令笑。 “只要不是你,我全都沒興趣,”他老實不客氣的說:“除非你肯拍。” “我老了,越來越怕照相。” “與年齡有甚麼關係?我要拍攝的是你的氣韻、精神、味道、風格,你不明白嗎?” “我只是個人,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年紀越長越怕相機,怕它洩漏了秘密,洩漏了真相。”她淡淡的。 “透過我的開麥拉眼,沒有人比你更美、更好、更有價值。” “女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她氣定神閑,神態極美。 “不能為你造像,天下女人沒有人值得我再用相機。”他堅持。 “你的固執很可愛,可惜找錯了對象。”她說:“讓我替你介紹這位想照相的小姐——” “不。”他決不考慮的拒絕。 愷令凝望著他好半天,笑了。 “以後你一定後悔,一定。”愷令說。 “如果先能為你拍一輯照片,或者我會答應你的朋友。”司烈說。 “你為甚麼一定要我出醜?我那位小朋友只有我一半年齡,各方面有好條件——” “相機是不選條件的。”他說。 “說不過你。”她也不堅持。她能令每一個跟她在一起的人如沐春風。“告訴我,你在香港為任何人拍過照片嗎?” “有。璞玉。” “啊!她。”愷令點頭。“很適合的人兒。” “別誤會,她只是個小妹妹,甚至只是個小兄弟。”他有點臉紅。 她瞪他一眼,有責怪的意思,責怪他拙劣的否認。 “真話,”他臉更紅。“可以當面問她。” “去接她來吧,今日是我齋期。”愷令說:“你們不是愛我這兒的齋菜嗎?” 愷令表面上是絕對時髦的人物,甚麼新潮玩意兒她都懂,但她卻是吃齋念佛,每個月都守幾日齋期,非常堅持虔誠。 “我不懂佛,但你看來不該是那種吃齋念佛守齋的人。”司烈曾問過。 “我為亡夫。”她說。 說這話時她臉上盡是暗然神傷,盡是思念深情,很令人動容。 一個女人為已去世三十年的人如此這般,也實在難得之至了。 司烈很想知道愷令和她去世丈夫的往事,卻又不知怎麼開口。外間傳說當然很多,甚麼移情別戀啦,第三者出現啦,甚至說他死得有問題。但絕對不可信。絕對不。看愷令的一切就可看出她與亡夫深情義重,他們之間一定有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 愷令很少提及亡夫,她只以行動表示,以她的條件,二十年堅持守寡,不接受任何男人追求,足以表明一切。外間的閒言閒語實在是多事之徒的中傷。 “也不見得。”這是璞玉的看法。“董愷令這三十年間十分出名是事實,但這事實我覺得有人為造成的因素。” “不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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